「公子，數九天寒，黎某可否討杯酒來暖暖？」

對面的男子似被這問話擾了心神一般，面上有些不悅但還是起身讓了他入座。

「公子可是外來人？」

「嗯。」

「那可不巧，這幾日離谷積雪頗深，估計出山很是艱難。黎某感激公子給的這杯暖身酒，不如公子隨黎某回去，等這雪消一些再走……只是不知會不會耽誤了公子的行程？」

對面人看了過來，眼中似含了堅冰一般，銳利又寒冷。

他以為是自己多嘴了，便笑笑把頭低了下去。

「那就勞煩黎公子了。」

正欲將酒飲盡時，他聽到對面人輕聲說了這樣一句。

他抬頭，再次對上那人的眼睛，發現那裡面的堅冰似已融化，猶如引了春意，融融的一片溫柔。

一瞬間，他有些失神。

「黎公子？」

「啊……還未請教公子名號。」

「在下，楚定宸。」

「楚兄，這雪也消了，怎的還要賴在寒舍不肯離去呢？」他眼含笑意看著面前男子的背影，調侃道。

楚定宸轉身，又被院中新抽了芽的柳樹引了注意力，像個孩子一樣快步行至柳樹下，對剛剛的問話避而不談。

「楚兄若是不想走，不如咱們拜個把兄弟，你就在這裡住下可好？」

「好。」

「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黎少風。」

「我楚定宸。」

「在此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當真要去助那五王奪位？」

「楚兄，等我回來。」

「黎少風，謝鈺溥已為太子所用，你再在他眼皮子底下替五王效力，怕是自討苦吃。」

「少風不曾接過為太子效力的任命。」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黎少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若我說不呢？」

「那就休怪陸某無情。」

他墜崖之際，放眼看去的地方，正是離谷。

楚兄，你可還在等我歸去？

為何我給你寫了上百封的信，你卻一封未回？

今日，少風先走一步。

只是可惜，有些話不能當面講予你聽。

若是有來生……

呵，罷了，楚兄，你定要好好活著。

鄭應弘睜開眼睛，坐在他旁邊的楚定宸正要收回停在他眼下的手。

「醒了？」

鄭應弘沒有應聲，自己往臉上摸了一把，發現滿臉的都是眼淚。

真他媽的……丟人。

「……我夢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哦？有夢到我嗎？」

「我們曾是……結拜兄弟。」

楚定宸聽到『結拜兄弟』四字時，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失落。

「是啊，是結拜兄弟。」

「可我覺得，有些東西我沒有看清……不過現在我不想去管前世如何了。」鄭應弘驀的一笑，伸手勾過楚定宸的脖子把人一把拉了下來。

楚定宸嚇了一跳，忙伸手撐到鄭應弘的身側，俯趴在他的身上看著那雙閃著光的眼睛。

「我不管前世的我怎麼想，反正我現在是喜歡你的。」鄭應弘說著費力抬高了頭，一點一點地湊到了楚定宸的唇邊，小心翼翼親了一口。

沒有被拒絕。

鄭應弘心中暗喜，想再親一親的時候被楚定宸主動堵上了嘴。

鄭應弘沒有合適的借力點，楚定宸稍微一壓他就被困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閉上眼努力回應著那個略顯粗暴的親吻。

楚定宸覺得自己現在腦子已經有些混沌，毛毛躁躁地有好幾次磕上了鄭應弘的牙齒。他知道他這樣的吻肯定很讓人不舒服，但是他停不下來，就好像要把這千年的份都討回來一般。

鄭應弘也察覺到身上人的吻技簡直是爛到爆，但偏偏還一直霸佔著主權不肯讓他來領導。這樣如同小孩子的任性一般的行為只讓他覺得可愛，並沒有產生任何的反感。

啊，這個人上一世也是喜歡自己的吧……鄭應弘這樣想著。

楚定宸一直持續著這樣磕磕絆絆的親吻，直到自己喘不上氣來了才停下。滿臉通紅地直起了身看著身下笑眯眯的鄭應弘。

「……失，失禮了。」

「吻技很爛。」

「……」

「還不知道怎麼換氣。」

「……」

鄭應弘也坐起來，抬手又勾上了楚定宸的脖子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笑道：「沒關係，我可以慢慢教你。」

幾分鐘後，鄭應弘無奈地放開了再次憋的滿臉通紅的楚定宸，輕輕搖了搖頭，「跟我接過吻的人裡面，你是最差勁的。」

楚定宸雖然憋的大腦缺氧，但還是準確捕捉到了這句話中的重點，登時就狠狠剜了鄭應弘一眼，「你有幾個人？」

「什麼？」

「你接過吻的人，有幾個？」

「或許你應該問我，我上過的人有幾個。」鄭應弘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果然，楚定宸的臉黑了。

「有幾個？」

「大概……三四個？」鄭應弘話音剛落就見楚定宸沖著自己猛撲過來，兩個人一起從床上滾了下去。鄭應弘不幸當了肉墊，摔得眼冒金星，幾乎要散了架。

楚定宸這時候可沒有半點柔情，他正在氣頭上，抬手就用力掐住了鄭應弘的脖子。

「卧槽……楚定宸！」

鄭應弘沒想到楚定宸會下這麼大的勁兒，沒幾秒就被掐的幾乎窒息，指尖開始發麻，軟綿綿的根本掰不開那雙還在不斷加力的手。

視線漸漸被黑暗侵襲，就在鄭應弘以為自己要這麼死掉的時候，楚定宸放開了手，然後狠力掐上了他的人中。

鄭應弘疼得一激靈，意識回籠後立馬伸手用力推開楚定宸，伏在地上嗆咳起來。

楚定宸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剛剛居然想要殺了鄭應弘。

「咳……媽的楚定宸……咳咳。」鄭應弘心有餘悸地捂上自己的脖子，「我只是有幾個前任而已，你就要殺了我？」

「我……」

「雖然，咳……」鄭應弘靠在床邊，仰頭喘了會兒氣之後再次開口，「雖然我已經想起來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但是我已經不是黎少風了。我的性格，經歷跟黎少風都不一樣。我現在喜歡你，有可能是受了前世的影響，也就是說我不知道身為鄭應弘的我以後會對你什麼感情……也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就對你毫無感覺了。」

楚定宸依舊盯著雙手，不知道有沒有把鄭應弘的話聽進去。

「我不可能變成你……或許是愛，或許是喜歡的那個黎少風。我清楚你現在只是在我的身上找之前那個黎少風的影子。」

楚定宸終於不再盯著手看，他愣愣盯著地面，像是沒有聽到鄭應弘說話一般。

「都是活了這麼久的人了，也就不要這麼小家子氣，真的相處不來的話，該放手還是要放手。」

楚定宸搖了搖頭，終於開了口：「我不懂。」

「你不懂什麼？」

「你所謂的愛……若真如你所說那般，想拿起拿起，想放下放下，那麼這一輩子的感情，對你來說不都只是兒戲一般。」

鄭應弘一怔，「我……」

「或許吧，你跟少風長得一樣，但是你終究不是他。」楚定宸落寞地笑笑，「我找錯人了。」

鄭應弘心下一驚，見楚定宸已經站起了身，慌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褲腿，「你還想往哪裡去？」

「這世上已經沒有黎少風了……我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你只是想要一個黎少風？你們只是把兄弟而已。」

「我們曾經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我失約，我想當面對他說聲對不住。可既然你說你不是他，那就作罷吧。」

「除了對不住，你就沒有別的話了？」

楚定宸扭頭看了鄭應弘一眼，笑了笑，「有，但是……沒有人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