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希岩心中所有的那個鄭應弘的形象漸漸崩塌了。

他從鄭應弘的身上起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想哭還是想笑。

「這麼想要錢的話，怎麼不去做MB？」

他又一次用語言攻擊著面前的這個人，這次的刺上淬著看不見的毒。

鄭應弘看著余希岩，空洞的眼神中似乎埋著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我覺得那樣很臟。」

余希岩躺到一邊，有氣無力地發問：「你覺得現在你就幹凈了嗎？」

「最起碼現在為止，我經歷的每一場性愛都是你情我願。」鄭應弘閉上了眼睛，「而且，對於公司來說，你的身體比我的有用多了。」

一句話，把那根帶毒的刺回擊過來，直直扎進余希岩的心臟。

余希岩張了張嘴，話沒說出眼淚倒先滾了下來，「你是個人渣……」

「我早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垃圾。」

「我……」余希岩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抽一抽的疼著，想說的話到最後全部變成了哽咽。

但是鄭應弘沒有給上哪怕一句安慰，甚至在幾分鐘之後拉開門出去了。

一夜都沒有回來。

余希岩想不明白鄭應弘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就算他明白他們倆的關係不會維持長久，但也從沒有想到鄭應弘如今斬斷關係的方式的確是讓他難堪到極致。他被鄭應弘所持有的不算完整但高高在上的自尊像是垃圾一樣碾踏了。

可恨的是，就算被這般對待了，他也依舊無法收回對鄭應弘的那份感情。

鄭應弘是賤人，他也是。

鄭應弘從酒店出去後不久下了雨，他躲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避了半個小時的雨之後揣著買來的兩包煙站在外面一根接一根抽了一個晚上。也想了一個晚上他離不開公司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錢，他不想換工作，他不想拿著自己的簡歷去一家又一家的公司碰壁。

他其實沒有什麼本事，若是當初沒有擠進這家娛樂公司，可能他就要回家種地，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或許就因為在多次碰壁之後突然接到了一根橄欖枝，讓他從心底里對現任上司懷有感激，又把這份感激，當做了他做的所有蠢事的牽強的解釋。

「我感激一個人，我願意為他付出所有。」

鄭應弘自己都不知道他內心的真正想法是不是這樣，可是有些過分的話，說出來之後就無法收回了。

他可以說之前那句能夠脫了衣服跟任何人上床是他嘴欠，但是這句話對余希岩造成的衝擊怕是說什麼都挽回不來了。

鄭應弘掐滅手中的最後一根煙，把腳邊的煙頭一個個拾起來扔進垃圾桶。回酒店的路上想起來之前余希岩對他抱怨過吃不慣酒店自備的早餐，便去開得早的鋪子打包了包子和粥回去。

把早點遞過去的時候，鄭應弘看到余希岩的臉上露出了『你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但他也不想費力再去解釋什麼。

「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不會真正跟你斷了關係的。」余希岩接過早餐，挑釁般看著鄭應弘，「你不害怕嗎？」

「這是我分內的事情，沒什麼好害怕的。」

余希岩哼笑一聲，解開早餐袋子拿了個包子來吃，吃著吃著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又開始在眼眶打轉。他胡亂抹了把臉，開始慶幸此刻鄭應弘正在衛生間洗漱，沒有看到他丟人的模樣。

待鄭應弘從衛生間出來，余希岩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床上給他留了兩個包子和剩下的半盒粥。

鄭應弘嘆了口氣，對著空氣輕聲說了句——

「對不起。」

他當初就不應該去招惹余希岩，那樣的話，他的自私和懦弱就不會全由余希岩來買單。

余希岩回國沒有放出任何消息，機場也走了VIP通道，沒有再讓他們享受一次人擠人的盛況。

鄭應弘默不作聲地跟在余希岩的身後，眼睛盯著地板上的影子，一直沒有抬起來往前看。

出了機場之後鄭應弘把余希岩送回了家，然後把車扔在了地下車庫，自己徒步往家走。

天已經熱了，他不用再去買上一罐熱咖啡來暖手。可就這麼幹巴巴走著也是無聊，便買了個冰棍拿在手裡，吃了一半化了一半。

走至樓下的時候鄭應弘無心地抬頭看了一眼，意外發現家裡的燈還是亮著的，從窗戶里透出來的燈光給了他心頭不清不重的一擊，讓他幾乎要矯情地哭出來。

矯情的感動之後又想開罵——楚定宸那傢伙是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哦居然還不睡覺。

費力提著行李往上走的時候，鄭應弘又驚喜地發現之前壞掉的聲控燈都已經修好了。

已經很久沒有在一片明亮中上樓，鄭應弘看著前面的台階，覺得有些不適應。

或許他已經讓自己孤身一人置於黑暗中太久，現在突然給了他兩道光，任誰都會覺得受寵若驚。

到了家門口，鄭應弘深深吸了一口氣，拿鑰匙打開了門。

正在沙發上淺眠的楚定宸聽到響動後立馬坐了起來，看到呆在門口的鄭應弘之後咧嘴笑了。

「回來啦。」

「……嗯。」

鄭應弘拖著行李往裡走，中間還自己絆了自己一下，差點在楚定宸面前摔上一個狗吃屎。

「小心點。」楚定宸起身，伸手欲接過鄭應弘手中的行李箱，卻在下一秒被抱了個滿懷。

鄭應弘要比楚定宸低上一些，卻還非要將他的頭往自己肩膀上壓。

楚定宸被整的一頭霧水，不知道鄭應弘這是怎麼了。

「我是個壞人。」

鄭應弘此刻看不見楚定宸的臉，說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

「你們都不該對我好……」

「出什麼事了嗎？」楚定宸察覺出了不對，想拉開兩人的距離看看又被強行按了回去。

「我恨我自己！我不是個東西！我他媽不配活著噁心別人又噁心自己！」鄭應弘越說越激動，抓著楚定宸肩膀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楚定宸不知道鄭應弘突然的是在發什麼瘋，他用力推開鄭應弘，在對方匆忙要轉身的時候把他的臉強扳了回來。

「你怎麼……」

「我沒哭。」鄭應弘垂下眼睛不去看楚定宸。

楚定宸頓覺惱火：「你是當我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