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余希岩家的樓下，鄭應弘停下車道：「你上去吧。」

余希岩點了點頭，拉開車門的時候扭頭問了句：「不上去坐坐？」

「算了，都這麼晚了。」

鄭應弘的拒絕也在預料之中，余希岩走下車，輕輕關上了車門。

鄭應弘像往常一樣把車子開去了地下車庫，余希岩就待在一旁的角落裡等著，直到看見他從車庫上來離開之後才轉身往家走。

他其實很想斷了這份感情，但是每一天，當他有這個念頭的時候，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讓他繼續想著鄭應弘對他的好。

他也明白，鄭應弘這般對他多半是工作原因，撇去他們如今的同事關係，或者他們之間真的已經什麼都不剩。

但他就是想勉強著維繫。他就想讓鄭應弘成為他自己的所有物。

余希岩覺得自己都快有些心裡變態了，面前明明還有一片叢林，但他非要在一棵樹上弔死。

他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卻又想不到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還不如讓我在山上自生自滅。」余希岩自嘲道。

憑什麼找到我跟我發生關係之後又說斷就斷。

鄭應弘回到家之後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楚定宸以為他是在外面跑了一天燒傻了，可是伸手去試溫度的時候卻沒感覺到有什麼不正常。

擔心之餘不免發問：「你怎麼了？」

鄭應弘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把今天的事情給說了。

楚定宸聽完後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你覺得你心裡還有他是嗎？」

鄭應弘被問的一愣，突然覺得心虛起來，「我不知道……」

楚定宸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我這樣對你的時候你腦子裡想的是誰？」

鄭應弘閉了閉眼，老老實實道：「你。」

楚定宸聞言目光一沉，摟著鄭應弘躺倒在床上，伸手往他的衣服里摸去。鄭應弘一驚，慌忙伸手制住了他的動作。

「怎麼了？」

「不，我……」鄭應弘眼神閃爍的厲害，「我現在還不想……」

楚定宸鬆了手，從床上坐起來。

鄭應弘看著他的背影，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楚……」

「我今天在外面睡。」楚定宸下了床，抱起自己的枕頭和薄毯出了屋。

「楚……」鄭應弘這一聲喚還是沒有完整喊出就被關門聲給打斷。

楚定宸是生氣了。

鄭應弘很明白這一點。

但是他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去哄。

鄭應弘伸直手臂摸著給楚定宸空出來的那半邊床，心裡越來越難受，索性不再壓抑自己就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沒出息也好，懦弱也好，自私也好，隨便怎麼說都好。

他現在只想以這種發泄方式來讓自己痛快。楚定宸坐在沙發上陰著臉聽著從門裡傳來的哭聲，放在身側的拳頭越攥越緊。

終於， 在幾分鐘的忍耐之後他站起身，走至門前時還不忘說上一句「我進去了」，然後才推開門。

鄭應弘的哭聲在他進來的那一刻生生被掐斷 ，下一秒，鄭應弘伸手關掉了房間里的燈。

「你怎麼……進來了？」因為憋著哭，鄭應弘的聲音有些不穩。

楚定宸帶上門，一言不發地爬上了床。

鄭應弘默默往旁邊挪了下給他留出位置。

客廳的光透過門縫頑強地擠了進來，但對這滿室的黑暗卻起不了什麼作用。

楚定宸聽著身旁鄭應弘已經很努力壓住的抽噎聲，開了口：「我算什麼？」

「什……什麼？」鄭應弘不解。

「我算是你前生的債還是今生插足你生活的小人？」

「我沒這麼想。」

「可我感受到了。」楚定宸輕嘆了口氣，「我不想離開你，可我也不想這樣過下去。」

這話說得太過含糊，不止鄭應弘沒懂，就連楚定宸自己也不明白他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我自己多慮了，但……」楚定宸摸上自己的心口，「我很不安。」

「偶爾我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融入了這裡，有時候又覺得我離你很遠。我不知道你接觸的是什麼人，不知道你生活里的真真假假，我從來沒活得這麼複雜過……」

鄭應弘低著頭聽著，手一動碰上了楚定宸的手。

「你想讓我怎麼做？」

「我不強求你變成黎少風。」楚定宸握住鄭應弘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可我想讓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人。」

鄭應弘身體僵了一下。

心中只有一人，看似簡單，行則不易。

楚定宸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了。他想了想剛要改口，就聽鄭應弘道了聲「好」。

這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二人都很清楚。

楚定宸笑了下，突然轉移了話題，「那我今晚還是在這裡睡吧？」

「不行，你說了要去外面睡的。」剛溫情一會兒就立馬翻臉，鄭應弘伸手一把將楚定宸推下了床，而後迅速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滾到了床中央。

「晚安。」他說道。

楚定宸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床上鼓出來的那個包，抬腳輕踹了一下之後在鄭應弘「楚定宸你個王八蛋！」的叫罵聲中走出了房間。

第二天鄭應弘起了個大早，輕手輕腳收拾好自己，拉開房門的那一刻被客廳將眼睛瞪得滾圓的楚定宸嚇了一跳。

「醒這麼早？」鄭應弘問道。

楚定宸揉了揉眼睛，「沒睡著。」

「呦呵，有心事啊？」

「就是睡不著。」楚定宸坐起來，抓抓亂糟糟的頭髮，「你怎麼起這麼早？」

「要出去辦點事兒，一起嗎？」鄭應弘本來是沒想叫著楚定宸一起的，但他現在已經醒了也就沒有再把他自個兒丟在家的理由。

「好啊。」

兩人出門的時候才剛過六點。鄭應弘買了兩個蔥油餅，用油紙裹好遞了一個給楚定宸，自己拿著另一個，手腕上又掛了個塑料袋，裡面放著兩包豆漿。

在公交站等車的時候楚定宸把蔥油餅吃光了，嘴巴上沾了一圈油。鄭應弘便又騰了手給他拿了紙巾。

巴士上沒有幾個人，鄭應弘拉著楚定宸走到最後排坐下，然後將豆漿拿給他。

楚定宸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怎麼好像你在把我當小孩子。」

「你難道不是嗎？」鄭應弘回道。

「我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

「那前幾天是誰因為解不開皮帶差點尿褲子啊？」

楚定宸騰的紅了臉，他一把捂上鄭應弘的嘴，壓低了聲音道：「小些聲，別亂說。」

鄭應弘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掰開了捂著自己嘴巴的那隻手。

他們要去的地方在終點站，車程大約兩個小時。

楚定宸前天晚上沒有睡好覺，在車上一陣顛簸之後犯了困，小雞啄米一般點著腦袋。鄭應弘見狀往他那裡靠了靠，把他的頭小心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睡，到了我叫你。」

「嗯……」楚定宸調整了一下姿勢，倚著鄭應弘沉沉睡了過去。

路上沒躲過高峰期堵了會兒車，真正到地方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十點了。

楚定宸被鄭應弘叫醒，迷迷糊糊隨著他下了車，走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見鄭應弘時不時捏幾下肩頭後有些歉疚地問道：「肩膀是不是麻了？」

「沒事。」鄭應弘笑了笑，「不然你幫我捏捏？」

他這話其實有玩笑的成分在內，但楚定宸聽了後立馬伸出手去很認真地幫他捏了起來。雖然經驗不足下手有點重差點把鄭應弘的骨頭給捏斷。

這樣又走了五六分鐘，鄭應弘停下腳步偏頭沖楚定宸輕聲道：「我們到了。」

楚定宸順著鄭應弘的目光看向馬路對面，只見那邊鐵門上方用紅字醒目標著「XXX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