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陪了墨薔片刻，而後沉默離開。

循著狼群的信息素前進，然而每邁開一步，彷彿離窒息沼澤又近一尺。

走著走著，天空又飄起了雪。本就陰沉的天，籠上層層灰黑雲霧，恍若妄圖將整個世界吞入腹中。

白燁冒著風雪，埋頭、壓身，艱難卻平穩走在陡坡之上。

走了一天，才重新尋到正在山坳間歇息的狼群。

小月鈴一眼便瞧見了因風雪嵌入皮毛中，而顯得身形分外臃腫、龐大的白燁，「嗚—」

它向他虛弱喚了一聲，眼裡難掩欣喜。

白燁無視狼族其他成員的打量目光 ，快速奔到小月鈴身旁，為它擋下部分風雪。

「嗚...」小月鈴緩緩起身，蹭了蹭白燁的鼻尖，目光依舊充滿依戀。不同的是，這一次，它跟在白燁身後，舔起其狼尾。

白燁下意識就要抬甩尾巴，但忍住了。

因為，從它的祈求眼神及犬科動物的肢體語言來看，這個動作背後的真正目的是——向強者祈求保護。

突然失去母親照拂的小月鈴，明顯感到不安、害怕。相比一般的狼，它的性格過於怯懦了。

白燁也意識到這一點，但當下多想無益，只好探頭反芻了些肉糜。

小月鈴餓極了，汲汲吞食，生怕被搶了食。

事實上，周邊的狼們眸光閃爍、舔嘴唇等細節確實不容忽視。但礙於白燁在場，它們仍保持著假寐姿態，沒有出格的反應。

吃了點食，小月鈴窩在白燁身邊安穩沉睡。

聽著山坳間呼嘯北風，身軀疲憊，但白燁毫無睡意。某個念頭，在悄然滋生。

......

天未亮，狼群就已在跋涉路上。飢餓使它們焦躁，小雪飄零中，一雙雙暗黃獸眸閃著寒光，似也預示著它們將鋌而走險，以獲取一頓救命餐食。

與白燁料想的一致，狼王帶著眾狼圍堵至一處洞穴。四周樹林茂密，只是此刻被厚重白雪壓得好似抬不起枝幹了。

白燁嗅到一股陌生且刺鼻的惡臭味，卻無法分析是何種生物。但遵循雪地上零散的偶蹄印，應是鹿科動物。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猜錯了。

從山洞出來的，是一隻體型龐大，威風凜凜的雄性野豬！

它滿身灰棕摻白的刺毛，長鼻，長而尖銳的獠牙在嘴部兩側各一顆，臀後一條長尾鞭左右輕甩的同時，亦在低頭輕嗅著雪下埋藏的草葉、蟲類等。

野豬是雜食性動物，可以說，能吃的它們都吃。

而很快，這一點就被證實。

野豬呲呲叫著，悶頭一囊，瞬間便將狼群精心布控的圍攻圈撕開了破口，一頭狼閃躲不及，竟被狠狠撞倒在地，一對豬獠牙剎間刺進其腹腔中！

在絕對的武力壓制下，一切巧妙計劃均是不堪一擊。

這隻魁梧野豬王更是氣焰囂張，在眾狼睽睽之下，開始埋頭拱食！

「嗚、嗚！」

那頭倒霉狼還未斷氣，就被野豬扯出腸肚！幾秒後，隨即氣絕身亡。

「咔嚓、咔嚓」、「嘎巴嘎巴」......

野豬咀嚼血肉與骨骼的聲響清晰異常，聽得整個狼群都不禁犯了怵。

至此，一路折損的隊伍，僅剩下不到十五匹擁有戰鬥力的狼，且再不敢發起進攻了。

狼王洛恩鼻腔狠狠嗤了一聲，不得不承認，這場賭博，狼群大勢已去。野豬生性好鬥、勇猛，偷襲不成，就基本上毫無勝算了。再戰，增添更多傷亡，也無法保證必勝。

但令洛恩想不到的是，那頭雜種竟悄然摸到大快朵頤的野豬身後，趁其不注意，狠狠咬住了它的尾巴！

野豬當即痛到哀嚎，憤怒扭身，亮起獠牙就要頂死這隻不知死活的狼！

白燁卻毫不慌張，上下顎不松，順勢撕扯掉野豬的半截尾巴，側身翻滾幾圈，朝著密林深處奔去。

野豬喉間發出一陣刺耳嚎叫，憤恨與猙獰令它的豬面越發醜陋可怖，頸邊鬃毛更似刺蝟般炸開，一根根有如鋼針豎起，僅是一瞥便叫人毛骨悚然！

然而，白燁似乎還嫌野豬王的憤怒值不夠，竟停下奔走，用舌舔吸著豬尾斷口處的鮮血，碧藍狼眸一斜，挑性意味十足！

果不其然，本就脾氣暴烈的野豬被徹底激怒，眼珠子充血瞪著白燁，幾乎下一刻都要彈出來了！

它如一道飆風，兇猛直衝，誓要將白燁粉身碎骨！

一狼一豬，就此潛入密林，留下一眾不知所措的狼群。

小月鈴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幾秒後，狼王洛恩帶著狼群，也一併跟從。

密林之中，回蕩著野豬瘋狂且刺耳的嚎叫。樹木倒塌聲，更是不絕於耳。

突然，一切怒號頃刻消失。

當狼群趕來時，白燁已剖開野豬的肚皮，在津津有味地挖食其內臟。

見它們到來，白燁又趕緊咽下一塊腎臟，撕扯下大塊豬腹肉默默走開。

見此情形，狼群當即沸騰了！飢餓甚而驅使著它們無視狼族社會的等級，蜂擁而上！

唯有狼王洛恩，胃口欠佳。

無視狼群的反應，白燁悠悠走來，招呼著小月鈴來到樹下。將肉給它後，自己趴在一邊，無聲舔舐著自己左前肢的傷口。

野豬的確被他氣到失去理智，一路上撞倒數棵樹木，直至一頭撞上了這塊巨大岩石，腦漿四濺。

但為了更加刺l激這畜生，他刻意站在石前擋著。待它撞上來時，本打算跳走躲開，卻不料其驟然加速！

要不是他反應快，就真的被野豬撞成一團肉餅了。

不過說到底，動物終沒有人類狡猾，心眼多。

白燁見裂口不再淌血，才停下舔舐，緩緩仰頭，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派雲淡天高之景。

這一刻，心中的那個念頭越發強烈，也越發清晰。『狼群不適合他，他想離開。』

正思索著，他游弋的視線不經意間與狼王洛恩相觸。

一剎那，兩狼沉靜對視，卻始終沒有一個先扭過頭去。

與此同時，白燁明白，自己今日所做的事，算是觸及到狼群社會的潛規則了。

狼王恐怕不會讓他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