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西湖邊的酒肆茶館多是風流少年流連忘返，探討著風雅之物與美人俊男。

而酒肆下的巷邊卻是社會底層的乞丐，衣衫襤褸難以蔽體，中有一個目不斜視，面色從容的少年，沒有姓，別人只叫他「阿樹」，丹鳳眼中儘是春色旖旎，柔眉印著眼，輪廓清明卻並無剛毅，身上皆是補丁。

手中一根光滑的柳木杖，踱步在杭城最繁華的酒肆——五月樓前，剛經過此處，卻被一條惡狗攔住去路，因為他身上正揣著別人施捨的菜包子。

「阿樹，快走，橙橙被人追打呢！」原本和惡狗對峙的阿樹聽到有人喊自己，加快了腳步，卻從頭而降一個雞腿。

人也絆倒在地，酒樓上卻有一個公子哥，探出頭來，眼睜睜看著阿樹把雞腿扔給惡狗，滿臉淡然地摸了摸惡狗的頭：「慢慢吃，別急！」

樓上貴公子氣得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什麼玩意兒，小爺好心扔給他這個瘸子一隻雞腿，竟然給狗吃。」

「酒晟兄別撓惱，為了這種人擾了雅興可不值得！」

阿樹十分敏感地抬頭，眼神並沒有對著貴公子，嘴上卻是輕蔑和藐視的笑意，貴公子身著月白長衫，手持執扇，腰佩翠玉，手撐窗沿用勁，飛身樓下，一把掐住阿樹的脖子。

「小乞丐，你多久沒吃雞腿了，這樣慷慨？」酒晟得意而笑，阿樹一時喘不過氣，朝酒晟吐了口唾沫，卻毫不示弱。

阿樹頭一擰，一字不發，得空的手一掌掄在酒晟右耳邊，嘴角也染上一絲快意的笑，偏偏酒晟看著這樣的笑太狂妄，這人身為乞丐卻挑戰他的威嚴。

「臭乞丐，小爺給你雞腿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酒晟把人推到在地，一幫僕從緊跟而上，將阿樹架起。

阿樹本就行動不便，現在更是沒有還手的餘地，然而從頭到尾，他都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連救命也乜有喊一句，更沒有正眼瞧酒晟一眼。

「既然他喜歡喂狗，把人拖出去喂狗！」酒晟一席話，嚇壞了圍觀的其他小乞丐，個個想救阿樹，卻又不敢支聲。

阿樹面不改色，心道：人，這就是人，來世還不如做一條狗，還有機會吃幾塊兒人肉！

阿樹靜靜等待身上的疼痛，誰知周遭一下安靜了不少，只有一個腳步聲慢慢靠近他，阿樹終於忍不住說話：「你，你是誰？」

「小爺杭城知府君未之子，君子笙，表字酒晟！」君子笙自吹自擂起來，說得正起勁，忽然有人頭頂歪辮子，大呼小叫地沖向君子笙。

「小少爺，小少爺啊——」

「饞寶，鬼吼鬼叫什麼呀？你少爺還沒有入殮呢！」君子笙被饞寶氣得不打一處來，攪擾了他的好事兒。

「小少爺，老爺發現你偷了家裡的三清玉瓶，要找你算賬呢！」饞寶眼睛瞪若銅鈴，氣喘如牛，身體跟著一顫一顫，話都哆嗦起來了。

君子笙覺得奇怪，那件事他辦得天衣無縫，當時只有大哥和饞寶才知道，而且大哥意向疼愛自己，怎麼會讓君未知道真相呢：「什麼，老爺子知道了，大哥沒有幫我兜著？」

「小少爺啊，大少爺就是想要替你背黑鍋，結果被老爺關進大牢了，你什麼時候見老爺這麼對大少爺啊，這次是動真格的了！」饞寶縮著腦袋，君子笙氣憤的給了他一腳，手一揚，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家，順便對著五月樓上的兄弟：「今日失陪，下次我做東。」

臨行還好好看了眼阿樹，只覺這樣的臉太狂傲，以後有機會一定好好收拾他，一定特別有勁。

周遭的百姓和乞丐都鬆了一大口氣，嘀嘀咕咕著：「這小霸王終於走了！」

「君大人就是生了這個小霸王才有損他清官的美譽啊，什麼君子，根本名不副實啊！」

「阿大，幫我把木杖找過來！」阿樹在阿大的攙扶下起身，往身上胡亂地撣了撣，從衣服里掏出一個包子，「阿大，這是給你和橙橙的。」

「阿樹，阿樹，你沒事吧，來，木杖拿好！」阿大面露憂慮，橙橙在一旁泣不成聲，盯著阿樹脖頸上兩道鮮紅的印字。

「阿樹哥哥，你沒事吧，橙橙害怕！」

「橙橙別哭，阿樹哥哥沒事！」阿樹摸著橙橙的頭，安慰這個才七八歲的小姑娘。

「我們回去吧！」阿大攙著阿樹，一手牽著橙橙。

阿樹倚在阿大的懷裡，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福祉，就算沒有榮華富貴，就算一輩子行乞為生，但只要身邊這兩個人安然無事，就算讓他受再大侮辱都不算什麼，何況只是一點點皮肉之傷。

……

「爹，爹，嘿嘿，您怎麼黑著臉，這對身體可不好，孩兒給您倒杯茶，消消氣。」君子笙一回家就對著君未賠笑臉，放棄了所有在外面的橫行霸道和凌然高傲。

君未早不吃他這一套，一掌震在桌上，直接翻了茶杯。

「爹，小心燙！」君子笙趕忙順出一塊帕子，給君未擦，卻被君未推到在地。

「來人，把這孽障打入大牢！」君未一聲令下，一幫衙役衝進大廳，只是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這君家小少爺他們可不敢得罪，指不定哪天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還不動手！」君未再次發話，而君子笙則皮皮地瞪著衙役，幾人就那麼僵持著。

君未自個兒動手，想要縛上君子笙的雙手，卻被君子笙掙脫：「爹，您怎麼那麼狠心，我們親娘走得早，二娘還病著，您就打算把孩兒關大牢，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幹嘛那麼認真！」

「孽子啊，孽子！」君未臉色愈發深沉，「把小少爺綁了，若做不來，以後知府衙門也用不著你們了。」君未這次語氣之重讓所有人都不得不行動，只是君子笙雖說頑劣，但是武藝卻精湛，一般人真拿他沒辦法，一幹人等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少爺逃出門，卻無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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