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枕在代夏的腿上睡著了。代夏輕輕掀開簾子，往外頭望去。

沒有想像中那麼黑，星星零零散散的不聚堆，是不是也吵了架，孩子氣的不肯和好?

伮嗯說了不該說的話，小白直接把它變回了烏鴉模樣。

代夏還記得白瑞歡當時的表情。

那麼冷，旁觀者的無情。他臉上沒有一點動容，望著他時，也是如此。代夏怕極了，抱著伮嗯往後躲。

直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

白瑞歡睃看他，冷冷問出一句:「哭什麼？」

他問。代夏才察覺自己滿臉的淚痕，他回答不了，只坐在地上使勁搖搖頭，他想跟白瑞歡說，別這樣……別這樣對他，他很害怕。

試探的伸出手，想拽住白瑞歡的手指。

白瑞歡卻收回手，把手指握到手心。

代夏表情又怔又愣，淚從眼睛裡流出來，無聲的哭，似乎一種質問。

他不曉得，沒人曉得。

白瑞歡是怕的，代夏像火，他怕這團火燎到他的指尖。一團火，燒到指尖，就和燒到心口沒什麼區別了。

代夏見，白瑞歡目光似憎似惡，似厭煩透頂，又像千萬分珍重。

為什麼，代夏想，如果真的覺得可惡透了，為什麼又要流露出……這種無可奈何，近乎悲傷的表情呢。

小白，為什麼？

白瑞歡神情猶如有雲遮日，兀自落下來陰影，擋住白瑞歡的側臉，只能看見白瑞歡發顫的睫毛，白瑞歡往前一步，手遮住了代夏的眼睛。

代夏望著他的手掌，終而眼前一片漆黑。他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得跳著。

「不要害怕，我會清掉你的記憶，清掉伮嗯對你說的話，代夏，你不應該知道這些。」他笑了笑，說:「你知道麼，就像水坑積攢下的泥濘，只剩下苦與難。淤積的疼痛，是千千萬萬年的。內心的熱，早已冷淡冷漠。」

「你是我生命燃到最後的一團火，燒毀這苦難，卻把我打開，只是白瑞歡。知道麼，我喜歡你叫我小白，像是我獨屬於你，你也獨屬於我。」

「伮嗯跟你說的話，我怎麼捨得。我怎麼捨得……」白瑞歡說得有些亂，又帶著些輕笑:「這些你都不會記得。我見到你後，就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做我的命定之人，不會有善終。」白瑞歡說:「所以，不要是你。即使天道註定，也不要是你。」

代夏睜著眼睛，他聽著，一字一句，眼淚流下來，他的手握著白瑞歡覆蓋他眼睛的手上，他想說，我不怕。

白瑞歡望著代夏，紅狐少年。他笑著說:

「答應我，你要做只快樂的小狐狸。」

「我大度了那麼久，自私一次。最起碼，你，代夏，我的小狐狸，你要好好活著，哪怕將來娶妻生子或嫁予他人都沒有關係。

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以我的雙眼去看這遠闊天空，以我的心去度量山河……一寸一寸，你見了，就知道……」我愛你。

可白瑞歡卻不說了

他吻上代夏覆著他手指的那隻手，代夏感受著他的吻，指尖上輕輕的吻。

白瑞歡說他是他的小狐狸。說要他快快樂樂的活著，好好活著。

「睡吧，睡醒了，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代夏泣不成聲，握著白瑞歡的手，他沒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字。

細弱的光，猶如瀕臨死亡，絕望幼貓的叫聲。

呼喚！呼喚…著代夏。

高貴，低賤。貧窮，富貴。陰，陽。仍愛著，仍愛著，我和你仍愛著。

此刻，就是永遠。愛你，從萬物生長開始。塵埃里，你用驚世駭俗的目光，短淺卻又片面的留戀在我身上。

心上的褶皺，斑駁的掉落。

再醒來，就是現在。

代夏還記得……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什麼都沒有忘，他望著車窗外，輕輕攏了攏耳邊的紅髮，低聲笑了。

命運……麼？

命定之人嗎。

小白，看來，你是無法洗掉我的記憶。

如你的意，小白。我會是你的小狐狸。

我不怕，小白，我是這個世界的不速之客。卻是你的狐狸。

代夏又是一笑。

他裝作忘了。

過兩天，故意耍鬧與白瑞歡嘔氣，伮嗯也跟代夏同仇敵愾，控訴白瑞歡的惡劣。他跟代夏講，有一次白瑞歡惡劣到要拔他的毛，放上各種調料，和細細的辣椒面，用火把他燒烤掉。

代夏聽著，望著白瑞歡，輕輕的笑了。

他們坐上馬車，車軲轆轉了七天，代夏就故意惹白瑞歡生了七天的氣。

有傷心事的時候，如果沒辦法解決。就裝作忘了它。

代夏見白瑞歡正搖著一把蒲扇，悠閑模樣。

代夏上去一把要搶走白瑞歡手上的蒲扇，卻被白瑞歡按住腰，整個人一酥就倒在他身上，白瑞歡用蒲扇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語氣淡淡的：「別淘氣。」

代夏紅了臉，又羞又氣，他怎麼就在白瑞歡這討不到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