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在宮中長大，不但能區分毒酒與好酒，更是千杯不醉。裝醉只不過是為了引誘某個居心不良的小東西。

公子墨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窗邊搖搖晃晃的牡丹花，滿室的酒香還未散去，他這種人飲的酒，只會是烈酒。

蠢東西，別人說好喝就真的好喝？辣到了吧。

這酒名忘憂，據說出自孟婆，雖不至於像喝了孟婆湯那般忘卻前塵往事，卻能忘憂。

可酒終究是凡物，他現在連大醉一場都是奢望。腦海中閃過了一雙杏眼，都說牡丹妖艷瑰麗，確實。不過牡丹花妖的眼睛卻很是天真，醉了更是面若桃花，不愧是是妖精，最會蠱惑人心。

若是讓公子墨瞧見了定會說上一聲：蠢的可憐。

「公子？再不洗漱就來不及了。」

「嗯，進來吧。」

今日王上壽宴，忙得很，公子們個個都牟足了勁兒盡孝心，偏他們家公子仍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

這一段日子天災人禍不斷，可惜王上壓根看不見，甚至民間都在傳鍾離國的氣運似乎要盡了。今年王的壽宴更是比往年還要熱鬧，多了個祭天大典。

不過這些文犬一個奴才可不敢同任何人去說。

文犬猶豫地又將公子服捧了出來，「公子，您今日真不穿公子服？」

祭天大典若不穿公子服可是大不敬！

「你覺得天，現在看得見鍾離國嗎？」鍾離墨頭也不抬地系好衣帶。

屋子裡的奴僕全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若是天看得見，鍾離也不至於一連三年，一場雨也不下。鍾離國恐怕，已經被天神厭棄了。

他們公子近年來四處奔波於旱區，可王不曾看在眼裡，就連公子的進諫也全部被駁回。反觀是大公子與國師卻如日中天。今日祭天，似乎就是國師的提議。

「唉，若不是這牡丹。今日公子為王上準備的禮物合該是那頭象徵著祥瑞的雪鹿。」 臨走的時候，文犬忍不住多了一嘴，說完他便後悔地捂住嘴。他們公子不信這些。

公子墨嘴角上揚道：「如此，便叫他鹿韭吧。」

文犬：「鹿韭？這與韭有何關係？」

「韭，可食也之花，自然是秀色可餐。」公子墨看著瑟縮的牡丹挑眉說道。

！！！

一個激動，牡丹不小心開花了，鬧了個大紅臉的牡丹抬頭望天，可惜天上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凄涼又慘淡，就像牡丹現在的心。

「公子？您看什麼呢要來不及了！」

鍾離墨輕笑了一下，「鹿韭，等我回來。」

「神了！神了神了公子！！！這牡丹竟然開花了！莫不是喜歡您給他起的名字？」最讓文犬驚訝的是公子竟然笑了！公子墨可是最不苟言笑的一位王室子弟。

牡丹壓根就沒聽到鍾離墨說的要他等他回來雲雲，他正捧著自己哇涼哇涼的心孤芳自賞：他竟真的要把我給吃了？！

反正已經能化形了，還怕他個凡人？不過，自己化形後到底是什麼模樣？肯定很好看！

不如找面銅鏡看看？

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緊張地閉著眼睛摸到半人高的銅鏡前：嘖，這不是與他當花神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嗎？看來有了牡丹花印變化也不大。

鏡中的少年比之先前在神界的模樣，額間多了一枚殷紅的牡丹花印，襯得純凈的少年多了幾抹艷麗。

也不知道鍾離墨現在怎麼樣了，牡丹從腰間抽出一條紅絲帶，隨意地綁了下頭髮。他又伸出蔥白的手指在銅鏡上輕輕一點，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身穿玄色長衫的鐘離墨。

倒也，倒也能說的上是玉樹臨風。就是這人明明才二十齣頭卻老沉這一張臉，怪冷的。

再看正值壯年的鐘離王，面上竟油油盡燈枯之像。鍾離國的時運確實不多了，若要扭轉，便是逆天。

祭天大典，鍾離山上的法壇高聳入雲，王上焦急地來回踱步，「國師呢？國師怎麼還沒來？」

文犬身份低微，只配在祭台下努力伸長脖子去看。吉時未到，祭天大典還沒有開始，上面黑壓壓地什麼也看不清楚。

「稟王上，國師大人到了！」

大公子鍾離夜跟隨國師一塊走來，高聲質問道：「父王，三弟今日竟然未穿公子服，這麼大的日子，三弟不會忘了吧？」

鍾離墨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鍾離夜與國師，「某聽聞，國師大人今日會請出我鍾離國的護國神，來的匆忙便忘了。」

「對對對！護國神面前公子服不過小事！」王上三步並兩步地拉住國師的雙手，「國師，今日真的能見到神跡？護國神真的會現身我鍾離？」

鍾離夜朝國師看了一眼：小事？父王竟還有心包庇鍾離墨？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國師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信誓旦旦地行禮道：「稟王上，千真萬確，臣確實推算出護國神今日會降臨我鍾離國！」

牡丹晃蕩著腿兒將手裡的青梨咬的咔嚓響：噫！這國師身的氣分明渾濁不堪，非人非妖？有意思。大公子看著也命不久矣咯。

王上：「太好了！天佑我鍾離國！」

「是啊！護國神肯來就是天佑我鍾離！我鍾離國有救了！」

一陣清風吹過，祭台旁的古樹上多了一位拿著梨子啃的少年郎，他的額間有一抹紅。

國師恭敬地將手中香火遞給鍾離國王，高呼：「吉時已到，祭天！點天燈！敬三千香！我等請鳳凰明王現身鍾離！」

金光乍現，隱隱約約瞧見個鳥兒影兒，瞬間又化作虛無。

牡丹啃梨的動作一頓：護國神？鍾離國的護國神是鳳凰明王嗎？可鳳凰明王分明已經隕落了，眼前這個，怕是什麼狗東西弄出來的一個偽神！

睜大了眼睛的牡丹聚精會神地看向祭壇，冷不丁地同突然抬頭的鐘離墨四目相：「嗝！！嗝——」

他，他看到我了？

怎麼可能？牡丹趕緊手忙腳亂地檢查自己，手跟腳都是虛幻的，沒錯啊！這回他可是只用了元神！也沒有化形！

牡丹再向祭壇看去的時候，鍾離墨正冷淡地看著手舞足蹈的國師，彷彿剛才的對視只是牡丹自己的錯覺。

真的，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