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桂微微皺眉，看著眼前低眉順眼的侍女，片刻後緩緩開口，「你是誰宮中的？怎的這麼沒規矩？」

「奴婢是九殿下宮裡的人。」迎春垂眸不去看王桂，裝成一副害怕的樣子低著頭，努力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

聽到這話，王桂輕輕點了點頭，卻還是狐疑的看著迎春的頭頂，緩緩開口：「既然是九殿下的人，為何要經過此處？我記得，這附近並無九殿下需要去的地方吧？」

王桂的話，讓迎春的冷汗都快流了下來，她緊抿雙唇，緊張的攥著袖子，腦子裡飛速的運作著，思考著該如何回話。

「奴婢…奴婢只是來這邊尋個姐妹。」迎春低下眉眼，故意做出害怕緊張的語氣，「還請王公公不要告訴九殿下，奴婢回宮後會立即去領罰。」說到這兒，迎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那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膽小怕事的小丫頭。

「我自不會多管這個閑事。」王桂皺了皺眉，「你叫什麼？和靈書又是什麼關係？」王桂也不是個多管閑事的，若不是只是遠遠的看著這兩人有接觸，也不會多問這一句。對於這種事，他還是挺謹慎的，一是怕有人透過靈書那小傻子打探主子的消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最近總是覺得，自家主子出事了。

這事還絕對不會小。

李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他是把李暗當做晚輩來看待的。對於李暗的事，他比任何事都上心。平日里李暗脾氣不好，在氣頭上也只有他敢近身。這麼多年的服侍也清楚他的脾氣秉性，那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惡魔。可這次，自打從楊妃宮裡回來後，他便發現李暗情緒不對勁。

若是放在平日里也沒什麼，每次李暗從楊妃宮裡回來情緒都不好。但這次不太一樣。他的情緒，更像是擔心與害怕。尤其是，他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中，若是在平時里，在楊妃那兒受了委屈，回來後定是要鬧一頓的，可這次居然莫名的安靜。另外，他還派人把靈書看管起來，自己又在看管他的地方進進出出了好幾次，等到放靈書出來後，就莫名其妙的重用了對方，派遣對方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在太子東宮遇刺後，突然得知消息的李暗，第一反應居然是臉色蒼白……就好像，這件事有他的手筆一樣。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怪異的厲害，而李暗情緒變得怪異，就是從楊妃宮中/出來之後開始的。

因此，王桂也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怕…李暗是犯了什麼大錯。若真是如此，自己提前發現也好，還能幫忙遮掩過去最好，若是實在遮掩不過去，也試試看能不能幫忙找人頂罪。

「奴婢夏荷。」迎春默默瞥了一眼王桂，唯唯諾諾的回答著。

王桂輕輕的點了點頭，擺手道：「好，你便先回去吧。」

「是。」迎春低眉應下垂著頭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路上也沒敢放鬆，生怕再遇見什麼人了。

在迎春離開後，王桂朝著他離開的地方遠遠的望了一眼，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問問這件事。確認一下九殿下宮中是否真有如此一個宮女。不過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是去楊妃宮中看看。

王桂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抱著的一摞書，那是李暗特意為楊妃抄寫的祈福佛經，特意叮囑自己一定要送過去的那種。

離開了王桂的迎春腳步逐漸加快，七拐八繞的亂繞了一通，才敢從側門進入了長樂公主的宮殿。

長樂公主的宮殿相比東宮要小上許多，但顯得極其雅緻，四處都種著一些花花草草。在迎春剛剛進來時，長樂公主正侍弄著滿園的花。她穿著一身淺白色的衣裙，站在花叢中小心的侍弄，看見迎春來了，才露出一個笑，提著衣裙緩步上前。

「可是有什麼發現？從未見你這麼著急過。」長樂公主溫柔的替迎春擦了擦額角的汗。

「的確有發現。」迎春言簡意賅的說道，「這件事靈書應該是知情者，王桂…不確定他知不知情。但靈書應該是個不錯的突破口，他今日特意提醒我要多加註意，他應當不是什麼特別壞的人，可以利用。」

長樂公主聞言，輕輕抬眼：「皇兄也說了靈書的問題，看來確實是個合適的切入點。這幾日，你多加盯著他。」

「還有，我在外面說我是九殿下的宮女。」迎春笑嘻嘻的扯著長樂公主的袖子，「您幫忙通個氣唄，不然到時候可就露餡了。」

長樂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片刻後緩緩開口：「倒是不怕他們去和稚奴證實，只怕會去跟一些宮人證實。我即刻和稚奴打個招呼，你且去那邊幾天，結案後再回來，也免得露餡。」

迎春聞言，露出笑臉點了點頭，看向長樂公主的雙眼忽的閃閃發光：「您說，此事要是完成了，我能否得點什麼賞賜？」

長樂見狀，捂著嘴輕笑兩聲：「你個小機靈，賞賜是肯定有的。」

「只不過……」長樂公主特意拖了拖聲音，又刻意的停了一下，看著迎春著急的模樣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即便是得賞，也是以迎春的身份得賞，你能服？」

「自然不服！」迎春脫口而出。

「那便對了。」長樂公主淡然道，「賞賜私下裡會給你些，若是擺在明面上，只能以迎春的身份獲賞。等過些日子，這案子結了，我安排你入宮，到時候再稟報父皇，你看看如何？」

迎春聽了，笑逐顏開的一把抱住長樂公主，還輕輕蹦了兩下，用極其誇張的語氣道：「公主可真是個大善人！奴婢感恩戴德。」

「你呀。」長樂公主被迎春抱得喘不過氣，她輕輕扯開對方，「我幫的人多了，若不是看你有魄力，當日也不會答應你。歸根結底，還是你自己的原因。不過，話說回來，有我為你傍身還不夠？偏偏要傍上父皇的勢？」

「自然不夠。」迎春被長樂公主扯開，撅著嘴嘟囔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倆堂兄什麼德行？您頂多能護著我一時，還能護我一輩子不成？若非女子不可為官，我定要考科舉，好好為自己爭個氣。但這世道就是如此，我想要權勢，除了投胎，就只能嫁人。」

「好好好。」長樂公主輕柔的安慰著迎春，小心翼翼的拍打著對方的背，幫著她冷靜下來。

在迎春輕輕嘆了口氣後，才緩緩抬眼，看著長樂公主撇嘴道：「罷了，不說這個了。即便是為了賞賜，我也得盡心儘力不是？」

看著迎春一臉委屈的模樣，長樂公主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抬手輕輕的點了點迎春的額頭，又從袖中掏出一塊極小的香囊。那香囊小到一看就是用邊角料做成的。

「此香囊是給表哥做荷包時剩下的，你拿著這個去尋稚奴，他便會明白是我的意思。」長樂公主輕聲說道，「我即刻去尋皇兄。」

「駙馬可真有福氣。」迎春接過小香囊，收進自己的袖中，調笑道。

隨後，迎春與長樂公主，一個從後門，一個從側門，分別去往兩個地方。

等到長樂公主到達東宮之時，只看見李承乾和何稱正坐在一起，分別在寫著什麼東西。走近一看，只見李承乾真專心寫著策論，而何稱也在一旁一筆一劃的練字。

「皇兄何郎倒是認真。」長樂公主靜靜的看了片刻後，才笑著開口，「皇兄這幾日不是不用上課嗎？怎的還在寫策論？何郎也是，在寫皇兄以前的字？」

「長樂？」李承乾這才發現長樂公主已經到來，輕輕的放下毛筆起身，「不過是閑來無事，多加練習罷了。可是有什麼線索了？」

「是，皇兄和何郎的猜測是對的，此事確實與靈書有關。」長樂公主在一旁坐下，「靈書良心未泯，應當是個不錯的突破口。我已派迎春多加註意他。」

李承乾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一旁的何稱也放下了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好奇的看著長樂公主：「哦？迎春發現了什麼？」

聽到何稱的疑問，長樂公主便立即將迎春告訴自己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她剛剛說完，只見何稱在一旁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便開口道：「何郎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我今日早上看著他進了太醫院送飯，這才沒多久，就躲在楊妃宮附近吃東西。我不理解。」何稱撇了撇嘴，「根據您所說，迎春為了取得他信任，特意把手帕給他擦身上的飯渣。所以我有些懷疑，是不是在太醫院被人潑上去的。」

看著李承乾和長樂公主認真思考的模樣，何稱微微停頓片刻，思考了一下補充道：「皇宮的地形，我不太了解。你們可知有什麼地方……能秘密關押人的？」

「那可多了去了。」李承乾苦笑，「宮裡想關押一個人，藏一個人，是多簡單的事。宮裡那麼多禁止旁人通行的地方。別的不說，只要有心想藏，是絕對藏的了的。你看看蘇喜，直至現在也沒沒抓到。」

「但若是有心想找，也是找得到的。」何稱揚眉看向李承乾，「不過，要是這麼說，我倒是想起個地方。看來，我怕是要重新闖一遍太醫院了。」

「嗯？」

看著李承乾疑惑的神情，何稱輕輕的眨了眨眼，笑嘻嘻的看著李承乾的眼睛：「太醫院後院存放藥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