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結束，學生們吃完飯就趕回教室午休。因此走廊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

氣味變得渾濁，使得江鏡身上的甜橙味顯得不那麼明顯。他低著頭一個勁地想往廁所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腿軟得厲害。

沒走幾步，身子就開始晃悠。好不容易見到了廁所的標誌，他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使不上力氣，手撐著地好一會兒都坐不起來。只是渾身上下不斷的冒著虛汗。他咬了咬牙，卻不想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遠處程歡正往他這邊走來。

「江哥，你怎麼了？」程歡率先看到江鏡，連忙小跑著過來。

江鏡生怕自己被程歡看出個好歹，用盡渾身力氣從地上站起來，挪了挪身子和程歡拉開距離，「剛……沒站穩，摔了。」

程歡啊了一聲，看江鏡面色通紅，心下擔心，「哥，身體不舒服的話，要不要一起去醫務室瞧瞧？」說著上前拉住江鏡的手。

少年的手已經有了些寬度，輕輕鬆鬆地將江鏡整個兒手包了進去。有些涼，正好緩解了江鏡身上的熱度。

江鏡一時之間身子顫了顫，不知為何心裡的慌亂在被少年觸碰的那一瞬奇妙的消失了。

「不需要……我透個氣就好。」江鏡把手從程歡掌中抽出，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程歡盯著自己的手，被江鏡這樣生疏的模樣弄得有些委屈。他抿了抿唇，問著，「哥哥是在氣我上午一直和曉晴在一塊兒嗎？」

江鏡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卻有一種被說中心事的感覺。他張了張嘴，語氣生冷，「你和李曉晴的事兒跟我有關係嗎？程歡，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是的，這顯然就是吃醋才會有的口吻。程歡再遲鈍也不是聽不出來江鏡話裡有話，他心裡雀躍之下，卻又急忙解釋，「江哥，我當曉晴是我的妹妹，我倆真的什麼都沒有的。」

江鏡道，「你拿她當妹妹，拿我……」他說了一半，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問題，可是想要換一句話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少年人已然笑意滿滿地再一次攜住他的手，「我心裡只有江哥一個人。」

這一笑，猶如暖陽初乍，直接晃了江鏡的眼睛。他不知道程歡這句話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但是他的心跳加快了，連帶著身上的熱度一起不斷的升騰。

是的，程歡不知道自己是Omega的事情，他不可能會喜歡自己的。

江鏡這麼安慰著自己，將自己的心跳平復下來。

「橙子的味道……江哥你聞到了嗎？」程歡翕動了一下鼻尖，眼神有些懷疑地看向江鏡，「剛剛江哥和橙子味的Omega在一起嗎？」

江鏡抿唇，他不想在程歡面前暴露，於是順著程歡話茬接著說，「是的，和一個Omega。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什麼味道的。」

程歡撓了撓腦袋，「這就怪了。」手卻拉著江鏡的手不捨得鬆開。

江鏡幾下抽不出，心裡還在想著該如何脫身。不料耳邊忽然炸開了一陣尖叫，緊接著窗外自上而下閃過了一個身影。

「有人跳樓了！」

程歡皺了皺眉，聽到了這一句話，「江哥，我去看看！」

江鏡看著少年飛奔而去的背影，有些出神地看了看自己被他握過的手掌。

……

江鏡在廁所里一直待到身子上的熱度褪下去後才出來。他不知道自己出現這種狀況是什麼原因，但是熱度能平息下來就說明並不是大問題。

在洗手台洗了好幾把臉後，慢慢地走回教室。卻發現，班裡靜悄悄的，所有學生坐姿端正的坐在位置下，而班導不知為何一臉嚴肅地站在講台上。

「報告。」江鏡走進班。

班導頷首，示意他進門。

「嘿，你聽說了嗎？那個萬年老三跳樓了。」

江鏡剛坐下，陸喬然就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和他說了這麼一句話。江鏡愣了愣，回想起上一回模擬考放榜時，那個留著長長劉海戴著厚厚眼鏡不起眼的小男生，心裡忽然有些酸楚。

他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陸喬然擺了擺手，指了指那呆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程歡，「據說……頭著地，當場沒氣的。這傻小子幫忙把人抬上的擔架。唉，說是好不容易考的第三名，被新來的跳級生擠下去，然後想不開跳的樓……我就不理解了，你我這個第一第二都沒鬱悶，他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江鏡抬眼，發現程歡的袖口上還沾著些沒幹透的鮮血。少年眼眶紅紅的，就這樣身姿筆挺著一動不動。

想出聲安慰幾句，講台上一直不說話的班導在看全班同學都到齊後，終於開口，「同學們，最近備考壓力太大，學校準備在周五周六周日這三天安排大家去市郊區的山上進行修學旅行。周二周三周四則破例放假給大家在家準備。」

放假的好消息出來，全班無動於衷。大家都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假期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一些知道內幕的Omega們捂著臉哇的哭了起來。

班裡的場面瞬間失控，班導也是個Omega，壓抑了好久的情緒徹底綳不住，眼淚一個勁地往地上砸。

班裡的Alpha和beta們徹底傻眼，也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怎麼，連忙小聲呼喚身為班代的陸喬然穩住場面。

可陸喬然就是個死直男，站在位置上老半天就跟個木頭疙瘩一樣，非但沒憋出一句話，反而把自己眼眶給憋紅了。

最後還是不知道趕來上下午第一節課的體育老師的一聲哨聲，把失控的局面給穩定下來。

「老班是個Omega，多愁善感也就罷了。你個Alpha哭個什麼勁兒？」江鏡難得下樓上體育課，坐在籃球場邊上的台階上給陸喬然遞紙巾。

陸喬然擤了擤鼻涕，哭得意猶未盡，「我就想……我安慰不了大家，我索性和大家一起哭來著……」

「以後不去戲劇學院真的可惜了。」江鏡評論道。

陸喬然轉頭，「話說，小鏡你為什麼不哭？」

江鏡反問，「我為什麼要哭？」

「其他的Omega都哭。」陸喬然理所當然。

江鏡冷漠，「我又不是Omega。」說完這句話，他就沒再說什麼了。

其實他有些羨慕那個有勇氣跳樓的同學。他可以因為不堪重負一躍而下，而自己不可以。如果自己死在學校，想必會成為江家的笑話，會讓母親就此被江家拋棄。

他身上有著萬斤重擔，即使再苦再累他也不能用死來擺脫。是的，因為有責任要扛，死變成了何其奢侈的事情。

想到這兒，江鏡身上被母親打出的傷又開始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