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夏認為，悲傷有四個部分。

傷心，麻木，憤怒，自我懷疑。

很可惜，他現在突然進入到了第三部，憤怒。

原因是他走到湖邊，渾身被雪濕透了，又冷又累。沒有找到伮嗯，卻一眼看見了白瑞歡。

白瑞歡只穿著裡衣。

這個湖上邊有一個小小的流水瀑布，白瑞歡站在湖裡，用流下的水濯洗身體。

原本是冷的，累的。代夏看到這一幕：

【白瑞歡的身體在漆黑的天，溶溶淡金月色下，呈瓦藍色。像一隻有顏色的螢火蟲。

代夏忽然想到，白瑞歡的體內流著的血，有一部分一定是來自紅瑪瑙河的水。

從前，村子裡的人說過，紅瑪瑙河最美。

狐族獸人信奉紅瑪瑙河的生命力來自太陽，所以顏色和紅瑪瑙一樣紅。這正是它名字的由來，紅瑪瑙河。】

代夏的身上轟得就熱了，著了火似的。

他望著白瑞歡，腦子裡卻全想著白瑞歡被初雲吻的場景。

代夏額上出了汗，像融化掉的雪珠。

「白瑞歡。」代夏叫他。

白瑞歡望著他，輕輕蹙眉。從水中走過來，水中有個圓圓的金色月亮，他一走，月亮就散了。

「傻了？」白瑞歡問他：「你來做什麼？看伮嗯？他早走了。回去吧，不冷嗎？」

代夏腦子裡也著了火似的，他忽然特別恨白瑞歡，恨得要咬他一口。

於是，就在白瑞歡目光詫異下，代夏咬上白瑞歡的脖子，白瑞歡又被代夏推回水裡。

兩個人一起掉進冰涼的湖水裡。

真冷啊……代夏打了個寒顫，又被水嗆了一口。

白瑞歡把他撈起來，呵斥他：「胡鬧什麼？！」

代夏咳嗽著，把水從臉上擦掉，他緊緊抱著白瑞歡，白瑞歡抱著他，想把他弄上岸。

代夏卻不許，他大喊，聲音比白瑞歡還大：「我瘋了！我就是瘋了！你別管我！「

白瑞歡一聽……

代夏就從白瑞歡身上掉下去，又墜到寒冷的湖水裡，嗆了好幾口！他竟然真的放手！

白瑞歡等了等，又把代夏撈上來，抱著代夏，代夏坐他手臂上，白瑞歡抱孩子似的抱著他，然後一把將代夏扔到岸上。

代夏咳嗽，身上全濕透了，看著很可憐。

白瑞歡居高臨下：「清醒了麼？清醒了，就回去。」

代夏氣得啊，幾乎氣得要頭上冒煙。他站起來：「我們做吧！」

白瑞歡皺眉：「做什麼？」

「愛呀！」代夏仍被嗆得咳嗽，聲音卻更響亮：「你睡我！或者我睡你！你今天必須選一個！」

白瑞歡聞言，眸中存著怒火：「起來！」

「我不起！」代夏哭出來：「憑什麼他能親你，我不能！你要是今天不跟我睡，我就隨便找個男人……」

白瑞歡怒火到了一種屈辱的地步。抬手，代夏以為白瑞歡氣得要打他，嚇得縮脖子。

可是白瑞歡沒有。

「所以你的生命意義就是睡我？」白瑞歡的聲音又變得平靜了，平靜得殘酷：「代夏，你可真……」

代夏不等白瑞歡說完，一把抱住白瑞歡的腰，像個孩子一樣哭泣，祈求白瑞歡不要說接下來要說的話。

白瑞歡沒能再說下去。因為代夏真的還是個孩子，不過是得不到，就跟他哭而已。

他不是原諒他，而是不能繼續生他的氣。

「你牙長出來了麼？」忽然，白瑞歡捏著代夏的下巴，嘲諷的打量著代夏：「你連牙都沒長出來，你去和誰睡？」

代夏被問得又羞又惱，因為他……真的還沒長出牙，獸人前牙掉了，長新牙的時候才是成年。

也就是說，他本質上和豆豆一樣，還是個奶娃娃狐狸崽崽。

「我……我很快就長出來了！」代夏逞強狡辯。

白瑞歡冷哼一聲，見代夏凍得瑟瑟發抖，他不知道從那裡拿出一件孔雀羽的大氅，映輝著水銀似的月光，綠藍色彩光褶褶生輝。

他將孔雀羽大氅披在代夏身上。

代夏看他。

白瑞歡說：「他親我，對我而言不痛不癢，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代夏心跳得又快了。

白瑞歡的目光使得代夏覺得一切都變得朦朧了。

他吻上代夏的嘴唇，很輕，也很克制。他目光溫柔：「我是不該再寵著你的，我已經把你寵壞了。代夏，等你再長大一點，真的長大了，你就會知道，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是多麼幼稚，幼稚裡帶著你自己不曾察覺的殘忍。」

「我吻你，這樣你滿足了麼？」

代夏一陣陣的犯暈，呼吸都要停了。卻仍拽著白瑞歡，他記得白瑞歡剛才說初雲吻他，那個吻是沒有意義的。代夏追問，迫切的問他：「那這個吻，有什麼意義麼？」

「對我而言有。」白瑞歡笑了，讓代夏爬上他的後背，背著他往回走：「對你而言，是懲罰。」

月光下，森森的白，霧似的。邊緣的光映得月亮像枚圓圓銅鏡。上面照過，代夏塗了胭脂般紅色的臉，和眼眶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