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在一間破舊小屋中醒來，地上鋪滿凌亂且枯黃的幹草，而他的脖上系著一條鐵鏈。

『他沒死，被鎖在了這裡。』

很快，他做出了這個基本判斷。

屋外風雪依舊凜冽，蕭蕭風聲好似近在耳畔，無孔不入地割據著白燁緊繃的神經。前世的混亂與撕裂感，彷彿再次降臨——

裊裊煙霧在喉間撕扯，一絲一縷繞上脖頸，纏繞、勒緊，痛苦、窒息。

上癮，來得悄無聲息。

壓抑、掙扎。

無能為力。

......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吱呀—」

木門被人推開。

來人一身板正軍服，見那條大黃狗趴在原處，眼睛眯開了一條縫，當即面露喜色：「醒了啊！」

說著，小伙忙將手中大碗推了上去。

一股濃郁的肉骨頭香氣撲鼻而來，然而白燁卻沒有一絲胃口。

「怎麼不吃嘞？是藥效還沒散嗎？」 小伙迷惑撓頭，蹲身指指那隻碗「嘖嘖」兩聲，示意他吃食。「吃啊大狗！剛煮的，賊香了！」

白燁眼皮一耷拉，徹底給閉上了。

「咋的，病了？」小伙苦惱皺眉，想不出原因後，只能轉身離開。

半晌後，白燁再次睜眼，看都不看那些骨頭一眼，而是走到牆角卧下，沉沉睡去。

「嘭！嘭！」

不知過了多久，幾道槍響在寨里驚起，也叫醒了白燁。

他瞥了一眼不知何時換成一大盆的肉塊，撇過臉，爪子墊在下巴處，眼神空洞地盯著小屋中的某處許久、許久。

又是一夜過去。

白燁不吃不喝，眼神已然沒了神采。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從小到大，父母嚴格規劃著他的一切。學鋼琴、學多種語言，考上軍校，去德國留學......只有那次意外特訓，幫他徹底擺脫了父母為他鋪設好的路。

然而，從未長出翅膀的鳥，不可能翱翔天空。

就連特戰教官在問到他，「白燁，去緝毒，幹不？」

他也僅是淡淡答道，「都行。」

一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其實沒有保家衛國的信仰，沒有守衛邊疆的信念，沒有為人民流血流汗的意志。有的，不過是尊重並遵從一份職業的心。

支撐他堅持去做邊境緝毒的原因，更是簡簡單單，不過是——習慣了。

「都行」。

也意味著，「都不行」。

父母的殷切希望，販毒者的癲狂咒罵，吸l毒者的絕望掙扎，戰友的壓抑咆哮......無力感始終將他掩埋。

很多時候，毒品離齒縫不過幾毫米，一念之間。

緝毒、吸l毒，一念之差。

......

「病了？我瞧瞧。」

這聲清亮笑語響起，不經意間令白燁心神一動。

下一刻，一隻大手輕撫上他的後腦、脖頸、背脊......

「嗡—」

那一秒，浮光掠影，又恍惚晴天霹靂一般。

渾身好似被灌入一股神奇力量，強烈的、洶湧的、滾燙的，令白燁整個靈魂震顫不已！

幾乎不受控制，白燁猛地伏身蹬地，僅在一霎，便將這人撲倒在地！

「段帥！」

驚呼與鐵鏈撞擊聲，亂作一團。

睜開眼，四目相對。

一人一狼，所有動作與念想，在這一時刻化為烏有。

「嗤。」段欽輝不知為何，自顧自地笑出了聲，抬手緩慢撫過他的狼耳，令其支棱的耳尖兒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白燁則盯著身下眼眸明亮、笑顏俊朗的意氣少年，黑鼻努力深嗅著他的氣味。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