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凌天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正人君子。這世上誰要是說自己是正人君子，他還覺得虛偽了。對於眼前這個默默不語，悉心照顧他的瘦弱男人，靈動的大眼，點睛之筆般的淚痣，恰如其分的薄嘴，越看越覺得通體舒暢，雖困在病床上，他體內的熱流一直在不安分地洶湧澎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景凌天反應過來，惱怒自己是病暈了，他竟然對一個男人那麼感興趣，真是瘋了！肯定是因為這男人長得太秀氣，等手術後，恢復得差不多，他要第一時間讓這個男人賠償損失費用，還有離他遠點。

帶著這種矛盾的心情，景凌天差點失眠了。這男人也在病房裡過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景凌天覺得氣氛微妙，睜開眼卻看他已經趴在床沿輕緩地呼吸起來。景凌天伸出手，在距離他腦袋三厘米的時候停滯了，男人輕輕挪動了，景凌天趕緊收回手臂。

「我吵醒你了？」程文抬起頭，看景凌天趕緊閉上眼，也就不再說話。景凌天忽然又睜開眼，冷冷說了句，「你上來，換了vip病房後的床比較大，只要不碰到我就行。」

「不用。」程文輕輕搖了搖頭，景凌天冷哼一聲，拉過被子蒙住。

第二天，景凌天感覺渾身不舒服，想開口讓程文幫他擦拭身體，卻難以啟齒。整張臉憋屈得扭曲，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了，「你過來。」程文放下熱水壺，安靜地走過來。

「你打個溫水擰條毛巾。」景凌天盡量做到面不改色，程文照做了打了盆水出來，走近時，景凌天打算接過毛巾，程文卻沒有要給他的意思，竟然慢慢掀開被子。「你幹什麼？」

「給你擦身。」

「你……」

程文一顆顆解開他的紐扣，景凌天全身又繃緊了，可扭扭捏捏又像是介意什麼，顯得放不開，於是他索性放開來，讓這個護理抵債的人伺候。程文拿著溫熱的毛巾擦拭的時候，他觀察程文那張安靜得散發柔美氣息的臉，忽然覺得腹部燥熱不已，「行了，接下去我自己來，你轉過去。」

景凌天不知自己在介意什麼，同是兩個大男人，可袒露相見已經顯得不太自然，將以下顯露出來更是尷尬，更要命的是，他那邊竟然有了反應。景凌天輕咳一聲，「你先出去一下，我叫你，你再進來。」 程文頭也沒回就往外走了。

他咒罵一聲，「該死，都不知道手術能不能順利，就在想著這檔子事！手術恢復後，一定得趕緊去夜店！」過了十幾分鐘，他終於處理好了，「程文！給我進來。」瘦高的男人漸漸走了進來，景凌天面不改色地指著垃圾桶，「滿了，處理下。」

程文看到垃圾桶邊毛巾上的異物，瞬間瞭然。這人對他有感覺？四年前接近他的男人，哪個不是對他有感覺，抱有異樣情緒的？而景凌天非得偽裝成普通芸芸眾生中矜持的一員，他見慣了。

誰能解釋得清這自然界生物性向的自主偏向？誰能完全不違背自己的意志自主生活？誰又能保證那些人掏出的都是真心？沒有人。

三年前，他以為脫離了那個圈子，就可以退得幹凈利落，無奈遊戲一旦開始，就沒法退出。可是他累了，不能退出，那就逃走吧。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招惹了這起事故。照顧完眼前這個人，再找份工作償還。他已經不願再招惹任何對他有慾望的人，即使這個男人俊朗又富足。

手術前彭壁淚眼汪汪地看著景凌天，景凌天不悅地瞟了彭壁，「你這幅模樣，是在咒我手術失敗？」不由自主地將目光集中於程文身上。程文的眼神空泛，似乎在冥想，彷彿不把這個手術當回事。景凌天心中不悅，「你過來。」 程文回神，走了過來，景凌天盯著他那張有著秀氣五官的臉，「別以為手術完就能走了，還有賠償事宜要說。彭壁，看著他，別讓他溜了。」

「景總，你就安心地去吧……」

「再亂說，扣獎金。」

彭壁擔驚受怕地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景凌天只當是身上動了幾下刀子，倒是彭壁緊張得在手術後允許親友探望的時候，緊張兮兮地對景凌天噓寒問暖的。景凌天對於程文淡漠的態度感到不悅，「你過來！」程文只是微微皺眉，那眼裡空泛得看不出情緒。

「你是不是希望我手術出點意外，最好是喪命，這樣你就可以逃脫責任了？」 景凌天語氣森然，連彭壁都覺得氛圍不對。

「沒有。真是那樣，你的家人也不會放過我。」程文苦笑。景凌天對於他公式化的回答感到不滿，「你還得照顧我到痊癒。」程文輕微地點了頭。

「彭壁，過幾天我要出院，相關手續你辦理下。」

「好，景總，還有 dream girl 組合已經在籌劃後期，不久就可以推。這次的女孩長得都不錯，首個蘿莉風團體，應該是新宅男時代的福音，尤其領隊的女孩舞蹈功底紮實。真是……」

景凌天不耐煩打斷，「讓他們盯緊點，別在關鍵點上出差錯。各個平台都得進行推廣營銷，明天你弄份數據報告給我。」 景凌天掃視下四周，不知何時，程文又不見了蹤影，他莫名焦躁起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程文再進病房的時候，景凌天猛然睜開眼，目光如炬，嚴聲厲色，「不準亂跑，我口渴怎麼辦？」「醫生說，至少要住院兩周，穩定後才可以出院。」景凌天臉上沒表現出來，心裡卻暖意橫生，原來他是特意去問了醫生？「以後要去哪要先和我知會聲，懂嗎？」

「嗯。」

出院後，景凌天打了個電話給母親，語氣沒由來的冰冷，「媽，我出車禍，不過現在要出院了。」

「車禍？凌天，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媽媽不能失去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任性？」母親越是憂慮，他越覺得煩悶不堪。

「這是小事，都做完手術了。我的命是命，那個景伊的命也是命。媽……我就說這麼多了。您不用過來，這邊我自己會打理好，就這樣。」景凌天賭氣地關掉手機，靠在床頭邊，坐直身體，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方便行走，怒火燃起，心中躁動大喊一聲，「程文，給我進來！」

剛到景凌天的高級別墅，程文還是被這豪華的水晶大吊燈、精緻繁華的傢具震懾到。不過，他知道越是起貪念，最後越得不償失。景凌天命令式的一聲喚醒了他，這隻不過是對過失的彌補，也許景凌天並不會喜歡同性，之前是他想多了。

「我要下樓。」景凌天眼神凌厲，似乎在仇視罪魁禍首。在學生時代多次打鬧摔斷胳膊，因此跌打損傷在景凌天眼裡是那麼的雲淡風輕，可行動不便帶來的打擊還是存在。

回別墅時是彭壁和程文一齊將景凌天搬到輪椅上的，那時還不覺得費力。現在程文獨自將景凌天搬到輪椅上卻稍顯吃力。

他撐起景凌天的手臂，半抱住景凌天壯實的腰挪動，使盡全氣，好不容易將景凌天弄到輪椅上，一個重心不穩栽倒在景凌天懷中，景凌天憋紅了臉，「給我起來！」

「對不起。」

「出去！」

程文沉默，轉身離開，景凌天低頭看到莫名其妙的突起，暗罵道，「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