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封賞結束，武媚娘低眉緩緩退了下去，在路過李承乾所在的方位時，抬眼滿含歉意的朝何稱笑了笑。

李承乾身後，何稱目光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幫助自己的冷靜下來。武媚娘的身份，相信不用過多描述，稍微懂些歷史的人都知道。那可是一代女皇武則天啊！

此時，參與此次賽馬的人都已經到齊，女眷那邊也坐了不少娘子，郎君這邊更甚，一個個鬧哄哄的。或許是這個年紀的小郎君就是話多，此刻他們聚在一堆你一言我一語的，竟鬧得人有些頭疼。

賽馬場邊剛剛搭起的涼亭內，李泰正坐在內里大口大口的喝著溫茶，似乎是身子有些不適，李泰裹得極為嚴實，與其他人的輕裝形成鮮明的對比。與李泰在一起的，正是不久前才見過的房遺愛，另外還有幾位沒見過的，應當是朝中官員的幼子，或是李泰的門客。

另一邊，長樂公主正與武媚娘開心的交談著什麼，幾個女眷也圍著武媚娘道賀，說著一些女兒家的私房話。或許是何稱注視著武媚娘的時間有些久了，武媚娘立即察覺到了這個，看向何稱的方向，雙手合十，快速的眨著眼睛。

何稱揉了揉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抬眼看向李承乾，眼底莫名有幾分委屈的意思：「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喜歡隱藏身份？」

聽到這話，李承乾側眼看了看何稱，聽到何稱的這番話，他心中不免湧現起一絲歉意。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確實對何稱隱藏了身份。看著何稱略帶委屈的眼神，李承乾壓低聲音道：「之前的事情，很抱歉。」

「我也沒怪你。」何稱看著李承乾認真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小聲道。說罷，何稱又轉頭看向武媚娘與長樂公主所在的地方。李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過去，無意間和自己對視後，莫名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開始與離自己最近的武媚娘交談。

何稱遠遠的望著另一邊，故作冷靜的和武媚娘交談的李治，有些好奇的用胳膊肘懟了懟李承乾：「大郎，你們家稚奴什麼時候和迎…武才人關係那麼好了。」眾所周知，武媚娘在李世民死後，便與李治在一起，後面才成為了女帝。因此，在看到兩個傳說級別的人物聚在一起後，何稱莫名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

李承乾聞言，也順著何稱的視線望過去，在他看過去的一剎那，李治似乎渾身抖了抖，身子顯得更加的不自然。見到這副場景，李承乾先是不著痕跡的環顧四周，隨即搖搖頭，小聲回應：「莫要管他，大約是高陽讓他幫忙遮掩，他也不敢騙我，便避著了吧。」

此時，李世民在說著些激勵人心的話。具體說了些什麼，其實何稱也沒認真聽，但應該那就是那些話。終於，李世民說完了話，他看著下面躁動不安的郎君們，幹咳一聲：「既如此，朕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此次賽馬，開始。」

隨著李世民宣布比賽開始，參與賽馬的郎君頓時沸騰了起來，一個個的全都牽著自己的馬，往賽道上走去。

賽道上，最顯眼的無異於站在最前面，驕傲的沖四周揮手的程懷默了。他朋友多的很，沖四處招著手，四周還不是的有小郎君呼喊著他的名字，給他鼓勁。

「程小公爺這麼受歡迎嗎？」何稱看著四周的叫喊，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也就想通了，程懷默為人開朗，對待人又真心誠意，這樣的人朋友多些也是正常的。

隨著侍從一聲鞭響，賽馬正式開始。

率先衝出去的，毫無疑問的是程懷默。程懷默坐在馬上，一手拉著繩子，另一隻手拿著鞭子，只是一瞬間，他便將其他郎君落在了身後。

第二名是個身穿白色騎射服的少年，少年緊緊的盯著程懷默的身影，用力的一甩鞭子，迎頭趕上。少年白色騎射服在日光下閃著銀光，銀制的發冠將頭髮半束起，一陣風吹過，顯得格外英姿颯爽。一旁的女眷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此人是杜荷。」李承乾歪頭看了何稱一眼，見對方看的認真，開口介紹道，「萊國公之子，杜荷。」

「我記得，他和程小公爺關係不是很好？」何稱輕輕點點頭，回憶起程懷默對於杜荷的態度，開口詢問道。

李承乾聞言，看著兩人追逐的身影，輕輕點了點頭：「是。但從前關係不錯，也不知最近發生了什麼事，二人突然便不對付。曾多次當眾爭執，乃至於大打出手。」

賽場上，落在後面的杜荷已經迎頭趕上，此刻正和程懷默並排行進著，他歪頭看著程懷默，微微翹起嘴角。

杜荷的這副姿態似乎將程懷默氣到了，他雙腿一夾，加快了速度繼續往前衝去，杜荷也不甘示弱，捏著鞭子加快了速度。

賽馬比賽共要繞行場地三圈，程懷默和杜荷便幾乎並排了兩圈。直到第三圈，才開始稍微拉開一點差距。

此時，第一名已經是杜荷了。

微微拉開一點差距，杜荷一邊控制著馬兒繼續往前跑，一邊回頭撇了一眼程懷默：「懷默，你退步了。」

這一句話頓時惹惱了程懷默，他滿臉怒意的看著杜荷，用力的一鞭，控制著馬往前衝去：「杜荷，你一天不得瑟，會死嗎？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麼在文人圈子裡有那麼好的名聲，裝的可真好。」

此話一出，頓時惹來杜荷憤恨的目光，他冷笑一聲，手輕輕扯了扯韁繩，控制著馬往程懷默的方向傾倒著，竟然就那麼直直的撞了過去：「你好好說話，會死嗎？」

「你他娘的瘋了？」眼看著杜荷的馬朝自己撞了過來，程懷默連忙拉住了韁繩，才避免了個人仰馬翻的命運，他看著杜荷滿不在乎的模樣，怒火中燒，「你玩這套是吧？行啊，爺陪你。」說著，程懷默揚起鞭子一鞭抽在了杜荷的馬身上，那馬長嘯一聲，不受控制的往前衝去，直直的朝欄桿衝上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場上的所有人都震驚極了，何稱蹭的一聲站起來，眼看著那馬就要帶著杜荷沖向欄桿，那欄桿被削成極尖，直直的插在地上，若是馬真的帶著杜荷衝過去了，後果不堪設想。李承乾呼吸一怔，自己離的太遠，根本趕不過去救人，離的近些的程懷默已經被這番變故嚇懵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氣頭上的這一下會造成這麼大的後果。

離人稍微近一些的，唯一反應過來的是個模樣算不上出眾的郎君，他迅速的御馬朝著杜荷的方向加大速度。電光火石之間，李承乾側眼撇到了附近放著的弓箭，來不及思考別的，李承乾迅速上弓，拉滿弓箭扯開。隨著咻的一聲，箭劃過空氣直直的射向馬，穿過它的脖頸。

幾乎是同時，那位郎君已然衝到了杜荷身邊，攔腰將人護住，扯到了自己馬背上。

隨著馬轟然倒地不起，在場的眾人猛然sao動起來，女眷們所在的地方更是傳來陣陣尖叫。

雖說發生了這麼多事，可在眾人看來，時間僅僅只過了一瞬。賽馬比賽立即被叫停，杜荷坐在那郎君身後，雙手微微有些發抖。看著杜荷沒出事，李承乾也在一旁長舒了一口氣。

而此時，觸動最大的無異於是何稱了。他看著倒在血泊里的馬，心底莫名慌的厲害，他抬眼看著慌了神的程懷默與杜荷，又看看身旁的李承乾，心底莫名害怕這同樣的事情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何稱垂眸安慰著自己，咬牙暗下決心，這種事，一定不能發生。

「你還好嗎？」賽馬場上，剛剛救下杜荷的郎君扶著人下了馬，滿臉擔心的詢問。

杜荷捂著心口緩解著自己的情緒，他的手微微發抖，輕輕的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抬眼間，杜荷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僵在原地不知做何反應的程懷默。得了李世民的吩咐，太醫立刻上前為杜荷診斷檢查，查看身上有沒有傷到什麼地方。

檢查結束，太醫躬身來到李世民面前復命：「陛下，杜郎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只是有些受驚了，好好休息幾日即可。」

李世民聞言，也放下了心，轉頭看向圍在一起的眾郎君，陰沉著臉抬手，低聲吩咐身旁的蘇凡：「叫各位郎君過來吧。」

隨著蘇凡的通傳，剛剛參與了賽馬的所有郎君全部聚集了起來，無關的女眷已經被各府的馬車送了回去。

「杜荷，你可還感覺有什麼不適？」待到所有郎君站定，李世民率先發問。

「陛下，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杜荷微微一頓，瞟了眼一旁的程懷默，開口道。聽到杜荷親自回答自己沒什麼事，李世民輕輕點點頭，環顧眾人，一言不發。

「陛下，臣知錯。」程懷默上前一步，白著臉從眾人中擠了出來，低著頭認錯。程懷默是真的知道錯了，在那一刻，他心底是真的慌。李世民也不著急回程懷默的話，只是一眼不發的環顧眾人一周，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剛剛將杜荷救下的郎君身上。

「房遺直。」李世民開口。

「在。」那模樣普通的郎君往前走了一步，拱手回應。

站在最後方的何稱聽到這個名字，抬眼望了眼最前面站著的少年。他的模樣確實普通，談不上有多好看，但一眼望過去，也還算是幹凈。

房遺直在歷史上對於他本人的描述不多，更多的著力點在於他那位不省心的弟弟房遺愛。歷史對於他的記載，僅僅只知道他是房玄齡的長子，後繼承了房玄齡的爵位。可卻被弟弟房遺愛嫉妒。隨後，李治在位期間，房遺愛聯合高陽公主誣陷他，妄想奪了他的爵位。被李治查清了真相，另外還查出了高陽公主與房遺愛參與謀反，因此便要賜死二人。房遺直放棄父輩的蔭蔽，放棄了一切優待，只求李治饒房遺愛一命，也正因此，房遺愛才活了下來。

雖然歷史對於他的記載僅僅只有這些，但儘管如此，也看得出來他的為人，是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