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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師兄他今天又不做人 作者:江肆意 字數:3640 更新時間:2021-12-10 21:22:40
蜀中西北地區,有一大山脈,其山峰共十座,皆高聳入雲,山色蓊鬱蒼翠,是個極美的遊玩之處。奈何此山脈地處偏遠,脈勢險峻便罷,其中山峰樹木濃蔭蔽天,地形複雜多變,恍若迷魂陣,進去了便再找不到來路。加之古代時西北戰亂不斷,這裡的十峰便挖了好幾個萬人坑,現代人見此處有如此晦氣的歷史,哪裡肯來。前幾年政府派來的地質勘探人員還在這裡發現了數量頗多的大型猛禽。人們心懷畏懼,自此便更無人敢涉足。
但總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叛逆者,說西非往北,見此山人跡罕至,便非要進去一探究竟。
這是一夥大學生,乘著暑假來旅遊,卻專挑一些少人閑言的地方玩,聽聞此山的名聲,迫不及待地便趕了過來。
一言以蔽之,即閑得蛋疼找罪受。
他們挑中的是最北邊的山峰,眼下幾人已經爬了約莫十來分鐘,越往裡走越發覺冷,忙將包里的外套拿出來穿了上。
忽聞溪水潺潺,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走?」其中一寸頭學生向發出聲響的方向偏了偏頭,詢問同伴的意見。
「那肯定走啊,走走走,去看看是多大個湖。」另一個男生抬了抬眼鏡,興奮地抓著書包的伸縮肩帶,已是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樣。
「這山上哪裡有湖,去了咱就回吧,玩歸玩,再往裡走,別真去把命賭了。」又有一男生站在一旁提醒道。
這三人都長相平平,而剩下的那男子,卻生的英姿俊貌瀟灑帥氣,此刻立於一旁,但笑不語。
三人側頭看他,問道:「阿晉,你呢,去不去,不去咱就回。」
那男子笑道:「問我,幹嘛,我當然隨你們咯。」
四人於是朝著水鳴的方向進發。繞過一從竹林,聲響越大,只當是要到了,誰料竹林外又是一片柏樹林,再往裡走,卻逐漸連水聲也聽不到了。
「糟糕!」
四人心下一咯噔,忙往來路返回,誰知來時留下標記竟也尋不見。
「不是吧!」寸頭男子抱著腦袋崩潰的大叫:「爺綁的紅絲帶呢?老子綁的紅絲帶呢!」
餘下三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關於的紅絲帶的種種恐怖傳言,都打了個哆嗦,連忙呵斥他閉嘴。
「先別自己嚇自己,也許只是還沒找到而已,咱往來的方向再往前走一段過不定就看到了。」戴眼鏡的男學生鎮定下來,連聲安慰道:「走吧走吧,注意別讓其他人出自己視野。」
於是四人又往前走。沒有幾分鐘,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面色扭曲,神情絕望。
「老劉啊……」先前提醒幾人別把命搭上的男生一面弱弱地喊,一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前方。
「你要給我交代遺言嗎……」被稱為老劉的寸頭男子也定定地看著前面的樹林,語氣里不含感情地道。
「你們說山裡有信號嗎?」戴眼鏡的男學生欲哭無淚:「我想打電話給武松。」
長相頗為英俊的男人阿晉直接說不出話。
幾人氣若遊絲,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在他們的正前方頗遠處,一隻通體雪白的巨大猛虎正在林中穿梭,其身軀的高度幾欲抵上樹冠,尖利的牙口中還叼著一隻血肉模糊的梅花鹿,尾巴上下舞動,似乎是剛得到了獵物心情正歡欣愉快。眼下這白虎背對著他們,但誰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轉過來。
阿晉似乎是人被嚇傻了,幾人只聽得他喃喃道:「這貓看上去,很好挼(rua)的樣子。」
三人傻眼似的看著他,老劉倒一口涼氣,低聲怒吼:「挼你媽呢,還不快跑!等它來挼你啊。」
四人慌忙奪路而逃,阿晉一面奮力逃跑一面回頭,本意只是想看看情況,誰料頭一轉過去,正好和那隻大老虎的視線對上。
是他的錯覺嗎……
那老虎看他們彷彿在看傻,逼。
***
城明跪在觀星台上,垂眸不語,他甚至不敢拿餘光去看眼前的男子。
輝煌玄密的觀星台是祀天殿最高的建築,獨佔一峰即罷,還受的是祀天殿內最強的保護。原因無他——只因這裡是八神們的住處。
觀星台的正中間,是一個極其巨大的星象儀。其緩緩轉動之間,有金色的光芒流轉其中,宣洩而下,似銀河落九天之態。
一俊美男子站於星象儀下,目光冷淡,身著複雜華美的玄黃色衣裳,十足十的尊貴氣派。
那男人的目光半點沒給地上的城明,僅直直地盯著那巨大的星象儀,淡淡地對城明道:「此程辛苦,你先回去休息吧。林城月已醒,你不必再掛念。」
城明鬆了口氣,終於輕鬆下來:「敢問聖君,弟子此刻是應回到人間,還是留於祀天殿聽候指示。望聖君賜教。」
男人沉吟片刻,道:「留在祀天殿吧,索性林城月等人也馬上要到了。」
城明乃拜身退下。
男人勾起唇角,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道:「你有一個很會說話的弟子啊。」
只聞吱剌一聲推響,殿內的暗門打開,那門與牆身如同一體,僅肉眼完全無法分辨。只見一男子從門後走出來,其衣袂飄飄,長身玉立,眉目含情,嘴角含笑,卻不顯風流,只使人想要親近;一舉一動間雅正有禮,著實是如玉君子,溫潤無雙。
這男子淺淺一笑,輕聲道:「如何說是我的弟子,我可從未教授過他半分,萬不敢搶這份功勞。」
他走上去,與那人並身而立,出神地看著那巨大的星象儀。良久,方長嘆道:「僅剩你我了……」
他身旁的人卻冷冷地道:「遊子莫念,終會歸。」
男子點點頭,又問道:「林城月的靈智適才回到了祀天殿?」
「你適才沒聽到?」
「不,我那會兒正不在觀星台,在朱雀星宿的二峰上看弟子們過考。一回來,就聽到你誇我有個好弟子。」
他歪頭想了想,又笑道:「雖說不是我教的,實力也不算上乘,但的確是優秀的。」
他身旁的男人聞言,也淡淡地笑了:「就連說話也很有你的感覺,我見他禮數周全半點不怠,還當是你換了個殼子。」
「這話就是玩笑了。我縱使是要換個殼子,哪兒還有多的給我呢?」
於是兩人一起苦笑。又是靜默片刻後,他再次嘆道:「執明啊……」
一直無甚表情的男人正色,語氣凝肅:「我在。」
他轉過頭,凝視著執明,眷念地笑道:「我時常懷念監兵還活著的那段日子,可惜無論如何,終究是會想起監兵已死的事。執明,你觀天象這麼久,怕是因為看到決戰將至了吧。」
執明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他深吸一口氣,沉重地點下頭,沉默半晌,又抬起頭,迷茫地道:「我有時也會想,難道真是我們錯了麼,為何我們明明在做對的事,卻失去這麼多。孟章,我們是不是違背了天意。」
孟章凄涼一笑,道:「這是不能細想的事,否則監兵的死,凌光的離別,朱雀千年的昏迷不醒,全部都會失去意義。從牧靈人到祀天殿,再到鬼王和夜域,一切存在都將成為虛無。」
「所以,別想了,就照著命運的指示去做吧。」
兩人又一次陷入沉默,悲傷的氣息瀰漫在空氣里。
觀星台的大殿殿門被一爪拍開,巨大的漆黑獸影出現在大殿門口,其身長堪比星象儀的高度,背對著門外熾熱灼升的太陽。陽光自巨獸與殿門的縫隙里漏進來,給清涼的觀星台注入了一股暖意。
獸影口吐人言,對著兩人嘻嘻哈哈地開玩笑。
「今天的美團外賣到了,出來取餐了啦兩位,別難過啦。」
殿內的悲傷氣息碎了滿地,孟章忍俊不禁,執明扶額苦笑,兩人一起走出殿外。
觀星台周圍是一片花海。十峰凡是在雲層之上的部位,都是住著人的,祀天殿弟子愛美景山水,自己栽種了滿山的奇花異草。便造就了各峰玉樹瓊枝鳥語花香的仙宮勝景。
通體雪白的巨大老虎趴在花海里,嘴裡叼著只受傷昏迷的梅花鹿,背上馱著四個穿著登山服的人類男子,看樣子似乎還是學生。白虎把嘴裡的梅花鹿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翻身一滾,四個人類被他從背上直接摔了下來。
……
什麼仇什麼怨。
白虎叼住尾巴,將身體一扭,白光一閃,把自己化作了一個面如冠玉豐神俊朗的男人模樣。一頭白髮披散在兩肩,兩耳耳側各有一縷半月型的短毛,頭上還頂著一對毛絨絨的獸耳。他見著兩人,咧開嘴一笑,露出嘴裡兩顆小虎牙。明明是個成年男人的長相,言行舉止卻頗像個少年郎。
他見著孟章就歡喜,抓住孟章胳膊,把他往梅花鹿面前拽。「孟章孟章,快快快,治一下這隻鹿。」
孟章哭笑不得,拿纖長的手指點了一下男人的額頭:「這又是你從哪座山頭叼來的。」
白虎嘿嘿一笑:「白虎北峰發現的,這孩子讓狼差點叼了,我看他還活著,就帶回來讓你給治治。」
執明蹲下,身,打量了下地上癱著的四個男學生:「這幾個呢,又是哪兒撿的。」
白虎皺起眉:「我也奇怪,祀天殿明明在秘境里,可他們闖入境就算了,竟然還看見我了。我當時叼著這孩子正返程呢,這四個小鬼見了我嚇暈了過去。我尋思著能進這迷境來,可能是身上有靈智的人,就給一道帶回來了。」
祀天殿不可能真的修在十峰上,那樣就太容易被人類所發現。於是當年白虎和監兵腦筋一轉,就拿觀星台的星象儀做了境起物,創造出一個巨大的迷境,把祀天殿設在了這其中。
孟章和執明來了興緻,都圍上去準備瞧瞧,卻被白虎一把攔住。
「幹嘛幹嘛,先救那隻鹿啊,他快死了誒。」
孟章無奈,只好在執明幸災樂禍的目光里走向梅花鹿,他雙手結印,僅是一兩秒鐘,青光就落入梅花鹿身體。
梅花鹿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身體快速復原,它睜開眼睛,搖搖腦袋,蹭了蹭孟章與白虎,邁開腿開開心心地跑掉了。
白虎開心極了,拉著孟章研究起了地上的人類。他瞅了片刻,突然抬頭認真地問兩人:「我能吃了他們嗎?」
孟章:……
執明:……
孟章:「這不是你給我們的外賣嗎?怎麼,你反悔想搶?」
執明也嗤笑道:「怎麼突然想吃人了?我們沒少你吃的吧。你每次想下山去人間吃東西我們哪次沒同意。」
白虎撇著嘴,委屈巴巴地道:「可他們剛才說要叫武松來打我,我討厭他們。」
孟章執明兩人一愣,對視數秒,而後大笑出聲,樂作一團。
祀天殿的白虎大人,一直樂善好施,待人類萬物極其友好,自古所受讚譽無數。
而今天,他委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