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火鳥族(2)
小說: 桃花小妖 作者:真的不滑蛋饭 字數:2461 更新時間:2021-12-11 09:24:32
話音剛落,那原本溫順的馬卻突然尥蹶子不幹了。
灰黑色的蹄子不斷地刨著腳下幹燥的泥土,馬鼻噴著水霧長長地嘶鳴了一聲,前腳便一腳踢翻牽馬的士兵。
落荒而逃。
凌泉走在後方,他人剛剛想要翻身下馬,胯下的馬卻被迎面而來的馬匹給驚到了,也跟著仰蹄掉頭就跑。
他半個身體懸在馬鞍的一側,背脊硌著馬鞍上的鐵塊,扎得他只能單手反伸過頭頂,支撐著地,維持著這個姿勢被拖出去很遠一段距離。
尖銳的砂石磨穿了他的五指,血洇染了一條血線。
「凌泉!」奢雲喊了一聲,他眼尖,看見疾馳的馬蹄上鑲嵌著一枚青翠的竹葉。
那片棉若無骨的葉片帶著森森的寒氣,竟如尖銳的刀鋒,不知道何時削開了馬腿的皮肉,馬血順著馬腿淋漓而下。
遠處巡邏的鬼將也根本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所以根本就沒有給奢雲反饋。
閔懷瑾也預感不好,凌泉一向是四個侍衛里最能打的,現在區區一匹馬居然就能困住他,又遲遲不做反應,實在是匪夷所思。
「卟咻——」
一梭蔚藍色的影子離弦而去,直到扎在馬繩上了,眾人才看見是一根尖銳的冰棱。
那箭矢割裂馬鞍,一下子把人和馬分離開來。
凌泉這才趁機凝聚靈力,喚出長劍,利索地借力翻身,捂著胸口站定了身形。
閔懷瑾把手裡的弓丟回奢雲背後的簍子里,月白的袍子在夜風裡波瀾起伏,他手指尖還帶著一縷靈力餘光,如寥寥微星。
奢雲這是第一次看見閔懷瑾拉開大弓射箭的樣子,他的動作幹脆而利落,眼神凌厲帶著殺氣,絲毫看不出來往日意志消沉的跡象。
意氣風發。
魂骨不羈。
他是這麼想的。
那顆在胸腔之內,穩穩跳動的崇拜,開始鼓動著生出了血肉。
也是在這時,奢雲才察覺到了一絲隱藏得極深的不安:閔懷瑾才是那個始終自由地遨遊在九天之上的風吹,他自己才是那根不舍地緊攥著師尊的那根線。
可就算是如此,閔懷瑾也可以輕易地割斷與他的羈絆,飛得無影無蹤。
強大如他。
只要他想。
沒有人可以阻攔。
那片竹葉原來把凌泉的穴道給穿透了,凌泉使不上力氣,如點墨般的鮮血悄然浸染了他墨色的衣裳。
閔懷瑾猜測或許是這裡有什麼機關,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處的機關被他們無意中觸動了。
「哈哈哈,不錯不錯,人間也有這樣的好手,真是沒讓本君失望。」
一聲渾濁而又清晰的詭異笑聲馬上推翻了閔懷瑾的猜測,讓眾人猛然回神。
只見他們的身後,隨意堆砌的石窟巨石之上,半躺著一個骨貌清逸的犄角男,他側著臉端著一杯酒,一副淺淡難醉的樣子。
石窟門前,那些原先還站在石頭後吐著的士兵此刻已經被伴生的竹枝穿吊著,如掛臘腸風幹一樣被掛在高處,左右晃蕩著。
尖銳的竹枝如竹籤串著烤雞一般,穿透了他們的胸膛,恐懼使得他們的眼睛瞪出了濃稠的血液。
嘴巴半張,還沒喊出來就已經丟了性命。
死不瞑目的恨意,在綿延鋪展開來的陰翳鬼影里,讓人發毛。
「誰在那兒?!」奢雲拔出匕首,扶著負傷的凌泉戒備地問道。
犄角男的身上籠著一層濃重的黑霧,正散發著濃郁的妖氣。他慢慢地轉頭,露出那雙赤紅熒惑的眼睛。
「哦?你不不認識我?」犄角男扯著嘴角,對於這個問題露出訝異的表情,「難得啊,不過這修行嘛,最先學習的就該是打聽一下對手的名字,你師傅連這些人情世故都沒先教你嗎?」
目光如棋,帶著戲謔,落在奢雲身邊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閔懷瑾身上。
「師尊……」奢雲狹長的眸子一轉,這才注意到閔懷瑾著實不對勁。
閔懷瑾任由著半張臉被長發遮了,啜泣一般地輕微地抖動著肩膀,長袍底下青筋暴起的手幾欲要捏爆被緊握著的劍柄。
仔細分辨,才聽清楚是駭然的笑聲。
「呵——」沉悶夾著悲傷的嗓音,鑽出閔懷瑾的喉頭時沾染了許多滔天的憤怒,後槽牙幾欲咬碎,「七年不見,越人歌。」
誰能想到呢?
閔長澤沾著他滿手的血似乎都還沒幹透,仇人卻自己找上了門,
越人歌,那個魔君身邊帶著三百萬魔兵,親手坑殺了閔長澤的越人歌。
血海深仇,午夜夢回,不共戴天!
「是嘛,這不是認識嘛。」犄角男仰頭喝了那杯酒,酒盞在他節骨分明的指間流連,然後被無情地拋擲下地,他弓著腰身站了起來,茂密的頭髮往後一撥,露出身上的鎧甲。
用十分輕佻的表情說:「我就是魔界最帥的將軍——越人歌。」
隨即是一陣自戀般的哼笑。
閔懷瑾卻也咧著嘴嗤嗤地笑著,慘白如枯骨的面容更顯得詭異莫測。
髮絲亂舞著,錯落之間,能看見他那同樣森白的牙齒。
冰封蒼梧,難涼熱血。
閔懷瑾那些積聚了多年的怒火,終究是沒有被磨滅掉,所有的平靜都是偽裝出來的,至始自終都只是在蟄伏著,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再爆發出來。
而劊子手越人歌的出現,無疑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那一個稻草。
烈烈的長刀沸騰著渾濁的黑霧,一點點摩擦著刀鞘被拖了出來,鏗鏘的劍氣肆意地劃出一道肅然弧度,閔懷瑾將劍尖抵在了月影撲朔的地上。
越人歌似乎是得意極了,眸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譏笑一聲,「閔將軍也學人養蠱呢,沒想到竟然失意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一眼就看出來閔懷瑾手上噬咬著劍刃的萬鬼愁,怨氣瀰漫,有上千年的怨邪之氣,縱然是身為魔族都覺得有些壓迫。
堂堂的天界神君,消失了七年,竟然養起了魔蠱。
輕則反噬,重者魂靈俱滅。
以血祭劍,這人是不是瘋了……
宿敵之間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微妙情感,越人歌也不例外。
可越人歌到底是氣焰正盛的魔界新星,手下雄獅百萬,面前只是一個落魄不如往日的神君,都到了這窮鄉僻壤養蠱了,還神氣兮兮地亂喊亂吠,他怎麼可以不應戰呢?
「那便打吧,把沒打完的那一張場都了結了,老子好回去睡大覺呀!」越人歌伸著手用摸了摸下巴的酒水,用腳踹掉腳下岩石上的蘚皮,看著腳下微渺的人影,越發的不屑。
閔懷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拖出一串燃起的火花。
義無反顧。
兩相對峙,一時之間,竟然掀起一陣陣的狂風。
「別去,你師尊要是打不過那瘋子,你上去只能是添亂。」凌泉一把將要上前阻攔的奢雲拉了回來。
凌泉和閔長澤都不止一次與這個越人歌交過手,在他的記憶里,越人歌不擇手段的強大讓人膽寒。
「你師尊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場戰鬥,讓他們打,你勸不動的,你師尊決定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
「師尊……」
奢雲看著閔懷瑾身上的霜色離離,才發現他背影里那深入骨髓的悲涼。
無論何時,閔懷瑾都獨自立在他自己的沙場里,喋血待戰,即便最終是一個早已預知的悲愴結局,他的師尊都會堅定不移地一步步朝著那個結局走去。
一股無力的感覺襲上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