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生來過魍魎城，那是早幾輩子的事了。

魍魎城雖說是鬼怪妖魔盛行的地方，但在上屆妖尊的管轄下也稱得上「井井有條」。

他那時拜託錢楚給他整了易容術，換上了個狐狸頭，瞞著師父偷偷下山遊歷，大模大樣地走在街上，漲了不少世面。

在那裡的「人」相當於家畜的存在。

煎，炒，蒸，炸，鹵是樣樣不缺。四處香味飄散，鄔焯飢腸轆轆，他隨便走到了一個攤販，看到眼珠葫蘆串，頓時胃口全無，換了一家，竟然是炸人肩骨；又換了一家，不外乎是烤人手和鹵人頭，那水泱泱的大鍋里閉著眼睛的人頭被鹵得雀黑。

鄔焯本是空空如也的胃，開始反酸水了。

又走過一家腥味很重的店面，鄔焯透過窗一看，那店裡掛著各種人體部位的肉塊，幾個肉販子正磨刀霍霍向一個孩子。

小孩子。

和他家小狼崽子差不多的年紀。

鄔焯皺眉，嘖了一聲。

是人就難免動惻隱之心。

他也不想當即鬧出太大的動靜，可是又咽不下這口氣。

掏出錢楚在他臨行之前送他的一粒改良版保命珠，使了個障眼法，變成了一錠金銀子。

大搖大擺地進店，把金子扔到櫃檯上，暗中送了點內力，同時二五八萬得說：「我要這個！」

「哎呀官人，您出手真是大方，何必要這麼個瘦幹幹的人菜？我給您挑一個肉多的。」

「不用，我就要他了。小爺我就喜歡啃啃骨頭，味香。」

「那小的給您宰了它？剁開裝起來。」

鄔焯擺擺手，「不必。」

鄔焯看著小孩露出陰測測的笑，「這種殺生的事情我喜歡親手來做。」

小孩嚇得臉都白了，全身抖得如篩糠。

肉販子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回身拿了個大的麻袋，三兩下把小孩裝了進去。

出了店門，鄔焯把麻袋扛在肩上，仰首闊步地走。

麻袋裡嗚嗚聲不絕於耳。

突然一句，「你想被我煎著吃，還是炸著吃？」

小孩聽了嗷聲大哭。

鄔焯覺得他有些聒噪，但又覺得有些好笑，故意逗他，「排骨嘛，紅燒比較好吃，大腿骨燉湯好喝，裡脊肉不如炒菜好了，口條用來涼拌。」說完還空一隻手拍拍麻袋，「你覺得咋樣。」

這下小孩嚇得連哭都不哭了，一抽一抽，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快要過去了。

鄔焯搖搖頭，「逗你的。」，然而這聲「逗你的」被身後人菜店一聲巨響所掩蓋。

「爆炸啦！」

「著火了！」

「哪個殺千刀的啊啊啊！」

鄔焯半步沒停留，事不關己，繼續往前走。弔兒郎當得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塊松子糖，這是他平常哄宮狄用的。

麻袋裡的聲音是越來越小，鄔焯有些擔憂。他加快速度，心想，好不容易弄出來的人，被他給嚇死，就得不償失了 。

路過一個「妖」跡罕至的樹林，鄔焯把麻袋放下來，打開，看著嚇得面如紙白的孩子，又存心逗他，眼開眉展道，「哎呀，小爺我越看你越覺得稀罕，這細皮嫩rou的小白菜，吃起來肯定味好，」砸吧兩下嘴，又說，「就是太髒了。」

隨即他陰森森道：「把嘴巴張開。」

小孩看了看周圍，荒郊野嶺，心下慘然，估計自己的命就要在這結果了。

「快點，不然我現在就生吃了你。」

小孩抖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張開了嘴。鄔焯手快，把松子糖扔進了他嘴裡。

小孩本來皺著眉頭，面如蠟色，以為是什麼要害他性命的東西，結果這東西挺甜，表情一下舒展開了，大眼睛也睜圓了。

「小傻子。」鄔焯笑笑，「好吃麼」。

小孩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側了側頭，然後在地上找了根樹枝，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柯奴。」

「唷，還會寫字，比我家那個強些。」鄔焯不可思議，繼續問道，「你不會說話？」

柯奴繼續點頭。

鄔焯心想，別聽柯奴之前嗷嗷叫喚挺大聲，沒想到還是個「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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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江潮生，站在當年那個「小啞巴」的肩上，看著面目全非的魍魎城，心裡正感慨頗多，忽地耳邊悠悠傳來一聲少年音，「真好奇狐狸肉是啥味呢？」

江潮生心下一凜，蹬蹄子飛起，竄到了宮狄懷裡。戚戚然回頭看向那幸災樂禍的柯奴，帳然若失，這傢伙還記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