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麼老打哈欠？」何柏獅坐在唐年虎旁邊悄聲問道。

唐年虎擦了擦眼角因為困流出來的眼淚我，繼續打了一個哈欠說：「打遊戲，想著一晚上打通關來著。」

「又玩4399，研究屁王兄弟？」

「吃屁，是7k7k。屁王兄弟雙人的，你又不來，我玩個屁。」

「能不能說話文明點，天天屎尿屁掛嘴邊。」

「當代高中生不就這樣，又沒真讓你吃。」

今天學校特別空出來一天時間開辦成人禮，雖然已經發出消息一個月了。班上女生念念叨叨買什麼衣服好，漢服的，連衣裙的。男生那邊可安靜了，想著到時候買個黑西裝就好了。到了最後一天，全班才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自己的衣服。男生一套套西服都跟現買批發的，一個賽一個像賣保險和房地產，也就幾個看著人模狗樣。

紅地毯檯子上擺著演講台，一個接一個的領導上台講話，彭主任不戴眼鏡，頭髮還茂盛著，脖子上明顯地出來一條明顯的疤痕。聽說那是彭主任年輕時候，剛來時制服了一個拿刀別他脖子上一混子學生，但脖子還是被劃了一刀。

學校傳了十幾年說這彭主任以前當過兵，現在交高三物理，課上混子也不敢在他課上搗亂，只敢偷偷睡個覺。

他拿著幾張白色A4紙瀟瀟灑灑開始念：「同學們好，家長們好。在這金秋送爽十一月，我們學校迎來一年一的『成人禮』……」

各種名言名句，官方說教一板一眼的話在整個操場擴散。F市的十一月太陽曬久了也熱，抬頭萬里無雲，陽光直射，叫人暈眩犯困。

原本是自己的成人禮，不知道以為是幾個領導的成人禮。

唐年虎聽著聽著，頭就開始釣魚，眼淚幾秒從眼角冒出來。

「下次別熬夜了，小心早年痴呆。」

「得了，就熬到三點。甭咒我了，我哪裡比得上您啊，晚上好好寫作業，跟你外公一起寫書法和泡茶，十點半準時睡覺的好孩子。」

「這都是退休的愛好，你才十八，你十八啊，哥哥，你就喜歡這些。」

何柏獅聽見唐年虎叫他「哥哥」恍惚了一下，想到了幼兒園時候，搶了他甜牛奶事情，來道歉時候說：「哥哥我錯了，這瓶還給你，我明天那瓶也給你，你別不跟我玩。」

切小老虎長大了也不過還是只貓。

「年輕人就是浮躁，那些是藝術你不懂。泡茶是需要心境靜下來，穩下來。你知道單叢和雙叢，我跟你說那個單叢鳳凰茶……」

只要談起書法和茶藝，就是打開他的科普開關，唐年虎趕緊打住，聽領導念就算了，還要聽這些科普茶葉。

「科學研究表明早睡能長高，促進骨骼生長，你不知道？」何柏獅故意挺直了腰說話。

「不知道。」唐年虎輕輕哼了一聲。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你比我矮半個頭，下次牛奶我就不跟搶了，都給了，長長個。」何柏獅伸手摸了摸唐年虎的頭，還故意地壓了壓。

唐年虎就是煩死何柏獅比他高半個頭，緊趕慢趕，趕到高三了，也沒超過他。

身高是什麼，在男人這裡就是男人的尊嚴！

他這種行為就是在侮辱一個成年男性的尊嚴。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甩開何柏獅的手，還下狠手打了一巴掌他的手背，特別不爽地說：「還不是國中分化成omega，omega普遍都沒有alpha高，這能怪我嗎，這是刻在我DNA里的東西，我有什麼辦法！」

唐年虎在omega里算高，超過平均水準，但高三就停止生長了，到是何柏獅每年都好像能比自己再高點，欠死了。

「不準再提身高，再提，你就是想要跟我打架，打得你叫爸爸。」唐年虎頭一歪就靠在何柏獅肩膀上。

何柏獅嚇了一跳，脖子上感受到短髮刺到癢意，聞見唐年虎身上洗衣液香味裹挾著他的體溫鑽進鼻子里，心臟一跳，跟著一起癢起來，連忙撤開自己的肩膀：「你幹什麼？」

「這麼大反應做什麼，你侮辱我了，得補償我我靠個肩膀補個覺，頭暈，你別動。」唐年虎把他肩膀攔過來，死乞白賴靠他肩膀上，直接雙手拉他手臂上，死不撒手。

何柏虎掙扎了半天，掙脫不來，無奈地就讓他靠著。

肩膀到衣袖的襯衫摩擦著，襯衫比較薄，肩膀貼著能感受到唐年虎的體溫，他若隱若現地聞見清甜的冰糖味。

他的信息素味道，好甜，好香，比他的要好聞。

何柏獅低頭去看唐年虎的臉，挺翹的鼻子，合上眼睛，睫毛的影子拉長在下眼瞼上。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慢慢地抖著靠近，突然唐年虎睫毛抖了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毛，嘟嘟囔囔地說：「太陽......好曬。」

「啊，給你用外套蓋一下。」

何柏獅觸電似的縮回手，拿旁邊的西裝外套，遮蓋在唐年虎的頭頂上，把自己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頭頂上，拍了拍。唐年虎舒展了眉毛，繼續睡了。

何柏獅心臟開始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動，看著黑色陰影下的睡著乖順的樣子，耳朵開始熱起來。

班導踩著高跟鞋走過來巡查班級，看見唐年虎在領導講話時候，光明正大睡覺，準備張口叫醒。

何柏獅立馬做出噤聲的動作，還窩心拉了一下衣服讓他遮得更嚴實，小聲地跟班導說：「他不舒服，頭暈。」

班導抬頭看了一眼上面講話也差不多了，也就不計較了。轉頭看唐年虎睡得香甜，何柏獅曬得腦門上都有汗了，也讓唐年虎靠著，不熱的慌。

這兩人前幾天還在班上打了一架，這時候就同學互助，可真是情比金堅。

蓋住唐年虎的外套是何柏獅的，帶著何柏獅信息素的味道，微苦的中草藥味，符合18歲的人就有60歲心理年齡，跟個老中醫生養生一樣。

雖然苦澀，但是帶著暖意，讓人頭腦清明，安心舒服。唐年虎悄悄地多深呼吸了幾口，心臟酥酥麻麻的，臉在西裝外頭下燥熱。

他沒睡著，他在裝睡。

他感受到何柏獅在他頭頂上的撫摸，輕柔讓他心情不自覺地愉悅，想像貓一樣打個滾，露出肚皮給人摸那種。

想著想著，身體也熱了起來。他有意控制呼吸節奏和心跳節奏，但事與願違，越來越急促，生怕被何柏獅子發現。

領導和家長代表講了將近幾個小時，累的厲害。一散場就抓緊時間跟來家長和同學合照。

唐年虎還是最後睡了一會，精神多了，拉著何柏獅這裡那裡的去合照。

「虎子，帥的啊，穿上西裝還挺人模狗樣。」程衍輕輕地拍了拍唐年虎的屁股，打趣說道。

何柏獅瞧見，立馬插過中間，扯著唐年虎的領子，捏著他的臉左右看說：「嗯，沒見過這麼丑的，程衍你該看看眼睛了。」

「卧w槽，何柏獅你見不得別人誇我是吧？就你帥是吧！」

「是啊。」

不是，我是見不到別人隨便就碰你。

唐年虎假裝揮揮拳頭，唐女士來找唐年虎跟老師合照，他應聲就走了，叫何柏獅一起去。

折騰來折騰去，凈拍照就一上午過去了。唐年虎累了就坐樹下長椅上休息，何柏獅去自動販賣機買了瓶可樂給唐年虎。

「謝了。」

「唐年虎......」何柏獅抱著一束裝著向日葵、粉紅色康乃馨和藍色的滿天星喊他名字。

唐年虎跟他抱著一模一樣的花，同樣一身西裝，西裝上別著學校專屬的成人禮徽章，他轉身問：「怎麼了？」

何柏獅拿著手機，踟躕幾秒，張嘴：「你前幾天不就跟我說你要轉走嗎，要不要拍……拍張照？」沒有敢問出「你還回來這裡嗎？」

「怎麼？你不是不愛拍照嗎？剛剛不是跟別人合照拍了很多嗎？」

「不一樣，我們倆的合照沒有。」

「不捨得我啊，直說唄，我知道我很有魅力哈。」唐年虎喝著可樂，眯起眼睛笑起來。

「傻s逼，我捨不得所有人，都不會捨不得你，嘰嘰喳喳吵死人了，趕緊走。」何柏獅一臉嫌棄皺起眉頭，說完還補一句：「愛拍不拍。」

「不拍的話，那我可走了。」唐年虎不爽地咬了咬後槽牙，不自覺地捏緊了花想：原來他一直這麼想啊。

怎麼說兩句就要短兵相接，難道真是不合，但這也十五年過來了，吵架又打架也陪伴到高三了。

唐年虎嘆了口氣。

一時突然要走了，唐年虎不捨得。他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一草一木，每一條街道，每家小賣部，誰家住哪裡，血肉跟這裡融合一樣，算是他主觀意義上第二個家鄉了。

兩個人僵持沉默一陣，黃佳樂就竄出來說：「虎子，你要轉走了啊，這麼大事，就只跟阿獅說，不夠義氣。為什麼在這聯考啊？」

「我戶籍不在這。我媽神經大條的，醫保什麼的都沒有連續買，又沒房，不就只能回去聯考，愁啊。我會想你們的，我還想跟你們一起玩。我不想走啊！」

「啊......可惜了，想著大家一起參加聯考。誒，你明天就要回家鄉學校那邊是吧。來來來，獅子、老虎和動物園管理員一起拍張照吧。」黃佳樂一女Bate大大咧咧跟男生玩得好，但玩得最好的就是女生裡頭的柳葉，她把柳葉一把拽過來。

正巧看見在後頭程衍一把寸頭站在後頭跟朋友侃天侃地，她大喊：「程寸頭來拍照啊，虎子要走了。」

程衍應聲回了一聲：「早知道了，你能不能換個外號，難聽死了，這就來。」

她突然感覺到柳葉的手突然捏緊了她的手，她悄悄的瞟見柳葉耳垂的泛紅，她更加大力地抓住柳葉。

兩個人個子稍微矮了些，站在何柏年和唐年虎前頭。程衍看了看位置，站在了黃佳樂旁邊。叫了個經過的同學一起拍張照。

他們抱著花站著，風有些微冷，紅花羊蹄甲掉在地上，地上鋪了一層的粉紅，陽光正好給相機拍攝濾了一層濾鏡。樹底下，樹影搖曳，臉上站著點點光點，大家都好好地笑著，正正經經地拍了張合照。

黃佳樂開口說：「別那麼嚴肅，來張不正經的。」說完，程衍狂搓了一把她的頭髮，亂七八雜的髮絲打結在一起，黃佳樂生平最煩有人動她頭髮，氣不打一處，一拳就往程衍身上砸，程衍瞬間佩戴上痛苦面具沒躲開，「哎喲哎喲」的叫，柳葉一下子葉笑出了聲。

何柏獅跟唐年虎中間隔著一條空氣，跟他們桌子上的三八線有的一拼。前頭拍照的林玉抬頭說：「虎子和阿獅那麼遠幹啥，你們兩個不會拍個照都吵架了吧。」

還真是。兩人被點到名，同時轉頭看向對方，面面相覷，兩個人嘴邊都點什麼想要說出口，對著眼前這張臉噎住了一般。

樹葉被風吹開，陽光從樹葉漏下來，兩個人髮絲也被吹得亂起來，陽光打的太溫暖，引人慵懶鬆懈。唐年虎在這一瞬間聞見略帶苦澀的中草藥味，在涼風裡卻顯得異常好聞，讓人柔軟下來。

何柏獅率先開口，唐年虎率先握住他的手。

何柏獅低著頭，結巴了一下：「你喜……」

「什麼？」唐年虎側耳去聽。

「你喜……洗手了嗎？」

「什麼，洗什麼手，我又沒碰髒東西。」

「手要勤洗，病從口入，知道嗎？」

「你今天怎麼了，說話奇奇怪怪的。」唐年虎甩了甩他的手說。

「沒，怕那邊沒人像我這樣包容你，你被人打了怎麼辦。」

「謝謝您關心嘞，您放一百個心。」唐年虎右手大拇指假裝不經意地擦過何柏獅的大拇指。

不是想說這句。——何柏獅咬牙皺眉。

兩人面對著面，看著對方亮堂的眼睛，難得無言，兩個人鬆開了手，用力地擁抱了一下。

「成年快樂。」

「你也是。」

他們轉回頭看照相機，等待到攝像機按下的瞬間。

「一、二、三！虎子！」

「傻子！」

五個人一齊默契的喊出聲來。

「喂！」

林玉把手機還給他們，唐年虎說佳樂手機不行，沒有拍出他跟阿獅的帥氣，結果被佳樂一頓暴打伺候。

「要不今晚去我家燒烤店那邊給虎子吃個踐行飯，我給你們打折。」程衍脫下西裝外頭說。

「燒烤不錯啊，順道今天一起慶祝我們成年了唄。今天星期六，你們誰不來給爺來捧場？不來，我立馬聯考完殺回來宰了那個人。」唐年虎立馬精神跳起來。

「行了行了，這一餐肯定來，好好給你踐行。你說是吧，柳葉」黃佳樂用手肘碰了碰唐年虎。

柳葉笑著用標準的普通話說：「那當然要去，不能不帶我玩。」

「那肯定不會，我們五個人就要在一起玩的。」黃佳樂晃了晃她手說道。

「燒烤，你去不去啊？」唐年虎撞了撞何柏獅。

「他們都去，我為什麼不去？」

「你不是說燒烤是垃圾食品，吃多了致癌嗎？」

「是啊，我外婆雪櫃上還貼著食譜禁忌表，你去幾遍都沒看到嗎？」

「那你又說你要去？」

「去，去又不一定要吃燒烤。」

「那你站那吃空氣啊。去燒烤攤子不吃燒烤，你在侮辱燒烤，還是侮辱我。」唐年虎扣著他的脖子，往他懷拉。

何柏獅劇烈掙扎，掙脫開，鉗制住作亂的手說：「破一次例也不是不可以。」

「你說的，等會我把燒烤塞你嘴邊，你不準不吃。」

「啰嗦，你煩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