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放學，大家已經換掉了西裝，穿回了藍白和紅白校服，外頭搭著藍白外套。他們把西裝收拾好，坐上校外的巴士。11月份，天開始黑的早，黃昏暗淡地了，暗淡地走了。車水馬龍，車燈在黑暗裡練成一片。何柏獅拿出白耳機帶上，唐年虎往他旁邊一座，就勾下他的耳機，熟練地往自己耳朵里塞。

何柏獅抓住他會手腕說：「等等。」

唐年虎一愣：「幹什麼，就想看看你聽啥，不會是這也不讓？」

「不是。」何柏獅從書包裡頭掏出一包紙巾，拿出紙巾擦幹凈左聲道的耳機

「我不介意。」唐年虎不理解地出聲。

「我介意。」何柏獅子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嘖，就嫌我唄。」

「是，貴有自知之明。」

擦幹凈後讓唐年虎自己戴上，唐年虎戴了一下就掉下來，調子都沒聽見。

「你真是痴呆了不成，耳機都不會戴。」

「你來你來，你厲害。」唐年虎扔回去他手裡。

何柏獅手指觸碰上唐年虎的耳骨，唐年虎感受到手指上的熱度，一瞬間火柴擦出火苗，耳朵被火焰燙著了。何柏獅子覺著是唐年虎耳孔小了，用了些力掛上頭。瞧見唐年虎耳朵紅的厲害，連忙問：「我捏疼了？」

「是啊，你捏疼，都紅了。」

「你耳孔小，再說我也用沒多大力啊。」何柏獅用手指再觸碰回去，聲音飄在耳朵旁邊。

這下火焰燙著不僅僅是耳朵了，燙到心臟了，裡頭養的小草要被燒起來——要起火了。

唐年虎輕輕地避開：「可能血管比較明顯，沒事沒事……誒，你這歌是五wu月天的那首……」

「《幹杯》。」

「對，就是這首。沒想到，你也聽五wu月天？」

「就你能聽嗎？」何柏獅看著已收藏歌單，上頭的用戶名是「老虎打武松」，顯而易見這份歌單不是他的，他才不起這麼中二又傻sha逼的用戶名。

「行行行，我這不是沒發現原來你也喜歡……」

唐年虎說著說著，開始輕輕地哼哼起來。

「會不會 有一天 時間真的能倒退

退回 你的我的 回不去 的悠悠的歲月

也許會 有一天 世界真的有終點

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

和你再幹一杯……」

唐年虎用手指在大腿上敲打著節奏，何柏獅聽見小小的哼唱聲音，他悄悄地把右耳的耳機給松下來，仔細聽唐年虎的哼唱。

從喉嚨里跑出來的聲音，雀躍歡快，一個個音符走進心裡，想到了舒服的八音盒，他像是家裡八音盒上趴著的小貓。

「你在唱什麼呢？」黃佳樂的馬尾一甩，瀟灑地轉過頭來看後頭兩位之間連著耳機線。

「啊……很大聲嗎？」唐年虎立馬閉嘴，難得害羞環顧四周。

「都不知道你在哼哼什麼。」何柏獅一把把耳機揪下來，把音樂app關了。

做了五六站，到了中村站下來了。五個人一團下來，走到程衍燒烤店門口，他們父母已經開始擺桌子了，程衍想著先去幫幫忙。

「好不容易，你同學來一次，跟同學玩去，現在人不多。」

唐年虎二話不說幫忙一起把桌子擺了：「阿姨，沒事，我們來一起擺。不著急吃，但我可期待阿姨烤的茄子，我覺得特別好吃，吃了就想吃第二次。」

程衍他媽特別喜歡別人誇他燒烤好吃， 趕上個會說話最甜，被唐年虎幾句話就心情躍然，直接送了他們一桌烤茄子。

「我們再叫個生滾粥吧，我們家粥也好吃。」

「吃吃吃，喝什麼飲料啊？」唐年虎起身去冰櫃拿飲料。

「喝酒啊，我們成年了，得喝點了吧。」程衍滷蛋寸頭在暖黃色燈下晃。

「喝！」唐年虎立馬附和。

「啤酒加燒烤致癌。」何柏獅默默吐出這一句話。

唐年虎叉著腰懟回去：「在你那啥都致癌，不幹不凈吃了沒病。」

「我跟柳葉可不喝，我們倆喝橙子汽水。」

「行，那我就跟程衍喝。」唐年虎從雪櫃拿來兩瓶啤酒。

何柏獅在摺疊桌子下攥緊手說：「我……我也要喝。」

「不是致癌嗎，你可是任何一飲料都不喝，要保持。」唐年虎拍了拍何柏獅的肩膀。

「給我倒。」

「成成成，你大爺，我給您先倒上。」

玻璃杯滿上橙色如油顏色的啤酒，啤酒泡沫成花往上冒。程衍早就和他老子天天喝，何柏獅和唐年虎可沒喝過，兩個人一起拿起來喝了一口。

唐年虎喝下去一口，扁嘴，五官皺起來，吐出舌頭，心裡想：噫……這酒怎麼這麼苦，不好喝，不如可樂呢。

程衍看見他這表情說：「覺得苦是吧？大人總說，酒長大喝就不苦了，你要是嘗著苦，那就還不是大人。」

唐年虎虎看旁邊的何柏獅一點反應都沒有，心想：不會何柏獅子覺得不苦吧，那我豈不是輸了？

「不苦，跟可樂差不多。」唐年虎深呼吸再喝了一口。

苦澀的酒精流進喉嚨，下去後還帶著熱感不走，他忍不住皺眉，後舌根還留著一股子苦味。

何柏獅瞧見這傻子覺得難喝還非要喝，不禁嘴角上揚，低頭藏起來笑了一聲。他也看見他嘴角的啤酒泡沫，沾在嘴角，奶白的泡沫，紅潤的嘴唇，他瞟了一眼，不自覺地舔了舔了自己的嘴唇，不經意地在看過去一眼。

想要用手指給他擦擦。

「喲，二虎子這未老先衰啊，喝個啤酒喝出白鬍子來。」佳樂打趣道。

何柏獅聽見這話，拿筷子夾著一串韭菜放唐年虎碗里，假裝順手抽來紙巾說：「吶，你喜歡喝韭菜。真是腦子不行，嘴巴上都沾到……泡沫了。」

唐年虎非常受用何柏獅的服務，也沒管這人又損他一句。他接過紙巾，擦幹凈嘴，趕緊用筷子夾起來韭菜，吃進嘴裡，孜然辣椒粉立馬代替苦澀，一個字——香。

燒烤攤開始忙碌起來，白色煙霧在白熾燈下向上飄蕩，在光芒中產生，在黑暗中消失殆盡。火焰從燒烤架下冒出來，滋滋的油往下落，勾引來更大的火焰跟上面串起來的食材纏綿。木炭炙烤的香味，不習慣的啤酒苦澀，其中夾雜如小火苗似的情愫，悄悄蔓延在無盡的黑夜裡。

「來！為我們成年幹杯！也祝我們的二虎子一路順風，祝我們聯考順利！」佳樂拉開塑料凳，先舉杯。

唐年虎叼著雞腎烤串站起來，舉起來酒杯說：「來來來，為我們的成年幹杯！」

何柏獅，程衍，柳葉笑著站起來，拿起酒杯。

「幹杯！」

五個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清脆的聲音是青春里的青澀純粹。橙子汽水，啤酒，互相灑出，青春與成長相融，笑聲一片。

「敬我們一起走過來的十五年，敬我們一起走過的青春歲月，聯考完咱再聚一次，咱就算分開，心也不分開！」

唐年虎一口氣喝完一杯啤酒，慷慨激昂發表中二感言。

「肉麻了，肉麻了。」佳樂咧著嘴摸了摸手臂的雞皮疙瘩。

「你說的也肉麻，反正我們好了這麼久，今後也要一直好下去。」唐年虎對著四個再喝了一杯。

啤酒喝著喝著就習慣了這個苦味，澀可以沖淡燒烤的有油膩味。唐年虎喝了大半瓶就開始臉熱起來，何柏獅瞧見，神出鬼差伸出手摸過去：「你臉有些紅。」

唐年虎下意識躲開，酒精加速了心跳，看著眼前的何柏獅似乎出現了重影，帶著霧氣的柔光。之前怎麼沒見著這傢伙這麼好看，不戴那黑色方框眼睛多好看一人，戴什麼眼鏡。

他突然想要伸手把他摘掉，手一轉也摸上去他的臉說：「你也燙起來了，你只是不上臉，我上臉，我酒量比你好。」

何柏獅無奈地瞧著他笑了，心臟不自覺跟著唐年虎臉頰下的血管一齊跳動，咽了咽口水，他把酒瓶拿遠了點說：「這你也要比，真是會斤斤計較。」

「你又說我。」

「沒說你，誇你呢，會斤斤計較，數學好。」

「怎麼聽著還是在罵我，我數學本來就好，我考過全班第一呢。」唐柏虎喝得腦子有些混沌起來。

「四年級的時候吧，都多久了，現在你數學上得了130嗎，上不了別說數學好。」

「我比你好，我每次都比你多五分選擇題分數。」

「是是是，你厲害，你最厲害。吃點東西，別喝了，喝點水。」何柏獅子看著人開始不對勁，連忙把酒水倒了，換成茶水了。

「我不，酒給我！」唐年虎拳頭錘了一下桌子，筷子掉下桌子。

「你耍什麼酒瘋，就半瓶你醉了？」

佳樂笑起來說：「得，這兩個吃燒烤也要懟起來，幼兒園就開始了吧，真是無人能及的國小生組合。」

「但我覺得他們關係還真好，這叫什麼，床頭打架床尾和？」柳葉發言道。

「說什麼呢，這話形容夫妻的，他們又不是。」

「誰知道呢？」柳葉彎彎眼睛看向這兩個鬥嘴的人。

何柏獅正準備彎腰撿筷子，誰知唐年虎也同時彎腰，兩人額頭撞到一起，沒著急起來，也難得沒吵起來。唐年虎明顯酒量不行，喝多了，湊近看，能看見眼睛微微有些紅，帶著水潤，睫毛在昏暗的燈光下眨動，他抬眸看何柏獅。一瞬間，何柏獅子被眼睛裡亮堂，停滯了一下呼吸。

何柏獅一直盯著他，他感覺彷彿擁有超能力一般，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聽不見燒烤的聲音，聽不見點菜的聲音，所有都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個何柏獅。

何柏獅眼窩有些深，鼻子儘管卡著眼鏡，卻也是肉眼可見的挺翹。嘴唇因為喝了酒，吃到了辣椒粉，水潤好看的紅。

唐年虎腦子犯起抽，擴散思維想：看上去很適合親吻

唐年虎眼睛向下走，盯著嘴唇看，兩人眼神交匯，互相聞到了對方的信息素，甜和苦中和，一根線糾纏起他們，互相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