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子！筷子找不到就算了，我給你再拿一雙。」程衍眼瞅著兩個人低頭下去半天不上來，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在地下接吻呢。

何柏獅從恍惚中掙扎出來，猛地抬頭，兩個人雙雙回神，差一點點，嘴唇就要碰到一起。

何柏獅心虛地吞咽著茶水，他剛剛差點一點要跟著那綿密，清甜的糖水味去咬唐年虎的嘴唇，想要咬他脖頸處，那塊藏著腺體，只要用牙齒咬合，45°角傾斜注入他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就會侵略進唐年虎的體內，他們的信息素將融合成一體，唐年虎會永遠帶著他的標記，他的鐫刻的名字一般，如同項圈一般，這樣唐年虎就永遠是他的了。

他舔了舔發紅的嘴唇，眼神滑到唐年虎的臉上，唐年虎喝酒後跟性格反過來，變乖了，跟貓順了毛一樣，眼睛一開一合，被一點風吹起來稀碎的劉海，飄忽在一盞白熾燈下，在焰火里。

唐年虎拿了筷子，跟他心有靈犀，轉頭看他一眼。那雙眼睛，喝了酒，被酒熏了眼，眼睛濕潤，幹凈澄澈，微紅的臉又帶著點呼之欲出的情意。就那短暫的一眼，他不住地滑動喉結，心不在焉吃著碗里的粥，粥是煲久了，米炸開了花，他翻滾白色綿稠的粥，好似身體也跟著鬆懈下來，壓抑不住身體本能想要做點事情。

唐年虎看他沒吃幾口，湊近他的耳說：「不好吃嗎，你要是真不喜歡，我等會帶你去吃別的。」

一股酒氣，帶著唐年虎口腔里的滾燙溫度，小紅舌在何柏獅眼前吞吐著，睫毛一眨一眨，刷一下，眼睛亮一下，水潤潤的，帶著鉤子似的，吸引他的目光。他的眉眼裡帶著認真，是真的在關心吃不好，吃不飽。

他卻現在帶著這樣的心思，在靠近他，利用著他對自己的關心，照顧。

最好的朋友？

唐年虎是這麼想的，可他沒這麼想了。他現在喝了酒，滿腦子想的都是齷齪的事情，逾越朋友的安全界限，唐年虎要是知道了，他們還是朋友嗎？

「沒有，有點燙，我涼一下。」

唐年虎摸了摸自己那碗，嘗了一口，跟何柏獅調換碗說：「我的涼，你餓你先吃。」

「嗯，好。」

不餓，但是也想吃他那一碗——何柏獅默默在心裡想著。

「誒！虎子你是不是被抽中去參加了那個公司內部測試的「rope——系」app，我靠，聽說跟全國最權威的第一醫院合作，能搜尋匹配到信息素匹配值最高的人。這個app公司也跟諸多婚慶之類聯合，簡直是從戀愛到結婚一條龍服務。」佳樂啃著烤雞爪，手一甩一甩雞爪，好奇地問到。

程衍也好奇地湊過腦袋來，柳葉八卦之心燃燒起來，何柏獅瞬間放下瓷勺望向唐年虎：「你也去了？」

「也？你也去了？」唐年虎不解地問道。

何柏獅在底下攥緊了拳頭，冷靜地說：「傻子才信這些呢，抽中了我，我沒去。」

佳樂一拍桌子：「阿獅你不去把機會給我啊，我真想看看我最高匹配度的真命天子在哪裡！」

柳葉笑了說：「你又不喜歡隔壁班的潘星雲了，不是前一個月還喜歡這嗎？」

程衍也開口笑道：「明明前一個月還喜歡上一層樓，十二班的姜俊來著，說人家籃球打的帥，死撐著要進籃球隊，就為了看多人家一眼。」

「這哪跟哪，人家是帥哥，喜歡欣賞一下不行嗎？」

「也就五班那個宋之安喜歡了長達三個月才移情別戀。」程衍繼續掰著指頭數。

佳樂一聽，立馬開始一拳錘到程衍身上：「你煩不煩，這你也要數，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麼花hua心。誒！等等，讓唐年虎來說，你匹配到沒有！」

唐年虎拿著杯子喝了一口，賊賊地笑。

「這表情一看就有戲，真的有啊？」程衍也跟著賊笑起來。

何柏獅不滿地說：「就他，看他裝。」

唐年虎這下不服氣：「我有！匹配度高達96.5％！全場我跟那個人最高。」

「我靠，96.5％，真的假的？！」佳樂立馬扭身來聽八卦。

「虎子你不會撒謊吧？」

「屁撒謊，我在那裡全面地體檢了一遍，還抽了點血去檢驗，過來一段時間報告出來，我被帶到巨大一個室內，室內中間有一塊隔板，中間有個圓圈，用來握手。他們在手上綁上儀器，說對面那個人透過體檢加上抽血在這一波人中篩選出來，跟我匹配度最高。」

「但我手掌上還綁著一個一起，跟對面儀器貼合在一起，會讓信息素互相融合在一起，加上之前的一些信息，機器分析數據出來，直接當場在旁邊熒幕上評估出『匹配度96.5％』。」

柳葉繼續追問下去：「然後呢，見著人沒有？」

唐年虎有些失望地放下來杯子說：「這個是要雙方一起簽字，都同意才能見面，那個人沒簽字，沒……見到。」

「我靠，可惜了，對面可能是腰細腿白的漂亮女alpha，沒見一面也真是太可惜了。」

「啊，這算不算錯過良緣啊，可以啊，虎子，年方十八就找到了匹配值這麼高的人。」

唐年虎一直清晰地記著握手時的樣子，骨節分明，還帶著一點兒青筋，虎口只有在微微張開大拇指時候，能夠清晰地看見，那個小紅痣，很特別，打第一眼就記住了。

手掌跟他一握，有力量，帶著一陣過電的酥麻，從手心觸電到心臟，不知道是不是儀器漏電問題，他的心臟跳動很快，跟打鼓似的，腰也軟下來，腦子裡都是些有的沒的。

他聽他媽說過，成年後遇到跟自己匹配度高的人，手掌緊密相觸達到30s以上，身體會自動做出反應，但也是口口相傳民間說法。現在經過這些科學的精密儀器檢測，經精細地程式演算法。自己跟匹配度最高的人，僅僅只有一個板子相隔開。

他想見這個人，期待卻也擔憂，他當時腦子裡冒出來的人是何柏獅，如果何柏獅知道他有匹配度如此之高的人，奇蹟般的命運，像是一出生就帶著月老系著的紅繩，他會作什麼感想。

他其實也沒簽字，到最後發現對面的人也沒有簽字，難怪匹配度高，連這個都這麼有默契。

他出去的時候，竟然呼出一口氣，竟然是鬆了口氣。正好何柏獅在附近圖書館借書，他也順道去找他，借了本武俠小說，就跟著何柏獅一起回家吃飯了。

佳樂要是不提，他早就忘記了。

他轉頭去看何柏獅，一下又一下撥著粥，半碗也沒吃下去，他有些擔憂，悄悄跟他咬耳朵說：「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何柏獅瞥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想要繼續交流的意圖地說：「沒有。」

「真的可惜了，真想見見這種匹配值最高的人，這種信息素交織在一起，我靠，真的跟這app名字一樣，rope，繩子系在一起，跟命中註定相愛一樣，好浪漫，你說是吧，柳葉？」佳樂羨慕地撐著下巴說道。

「是啊，什麼時候開放到全民公測，別內測了，真羨慕你兩個有這個機會，都不珍惜。」

「誒呀，咱才十八呢，現在你們就擔心找不到男朋友，等畢業了，想怎麼談怎麼談，管什麼匹配值高低啊。」程衍沒心沒肺地嗦了一口粥。

「你不懂，匹配值最高，感覺怎麼樣都特別有利，生活上總是默契的，命中註定你愛我啊！男人真是沒有情趣，沒有浪漫細胞。」佳樂失望對程衍搖搖頭。

「是是是，樂樂姐說的是。」程衍敷衍的應和鼓掌道。

「其實我挺期待的，也挺想見見後面那個人。」唐年虎又喝了一口啤酒，嘴角蕩漾著笑意。

何柏獅完全不動勺子了，表面上聽著他們閑聊，心裡卻南轅北轍。唐年虎遇到那個命中註定，他一定會愛上的人。儘管沒有相見，但世界就是如此小，茫茫人海里，總有一天唐年虎會找一個bate或者omega，甚至一個alpha在一起。

可他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用朋友做了一層玻璃罩，他是那一點點飄動的酒精燈上的火苗，想要舔弄到玻璃容器中的清水，但是那個玻璃永遠嚴實隔著這一層，他永遠無法靠近這波清水，靠近了他會熄滅，他無法存活。

如果唐年虎發現他沒有再抱著朋友心思相處，那麼這一瞬間他會熄滅，無法再燃燒，再與水共浴。

他煩躁地咬著後槽牙，他們這次分開後，唐年虎會有自己的生活，會認識新的人，裡面就會包括那個所謂命運中必須在一起的人，信息素會互相勾引纏繞，唐年虎會是未來那個，在別人眼前笑，對那個人噓寒問暖，他們會在一張床上擁吻睡覺……

何柏獅「騰！」一下站起來，唐年虎嚇了一跳：「幹什麼，突然站起來？」

三雙眼睛看著他，他連忙掩飾看了一眼說：「快十點了，到我該準備睡覺時間了，明天還要上學。」

「別啊！今天成人禮剛開過，怎麼也得熬個通宵。」唐年虎手抓著何柏獅的手腕。

何柏獅觸電般甩開唐年虎的手，燙的厲害，他沉著臉說：「你繼續，我走。」

「誒，不是！你怎麼這麼生氣，我今兒可沒惹你啊？」唐年虎也站起來，踢了一下凳子。

「我到點了，該去睡了。」何柏獅抓起書包。

這時候柳葉的媽媽也打來電話叫她趕緊回家，也閑聊了挺久，踐行突然被中斷，不上不下，但也沒法子，明天還要上學，這麼晚女孩子不回家也挺危險的。

唐年虎死死扣住何柏獅的手說：「你等等。」

他拿起那瓶啤酒全部倒嘴，喝完舒了口氣說：「啊！爽！今天感謝你們來給我踐行，咱下次只能畢業後再見，到時候咱們就去ktv嗨一整個晚上！」

「你別去新學校就忘了我們！」佳樂立馬跳起來喊。

「肯定不會，這三年真的跟你們過得特別開心。我跟阿獅可是十五年的革命友誼，天天睡一張……誒！你等等。」

唐年虎嘮嘮叨叨，何柏獅想要扯著他走，唐年虎拗不過他，掛住他肩膀湊近他的耳朵說：「再等等我，一起回去。」

奇蹟般的何柏獅沒動了，等著唐年虎。他們三都站起來，敬了一杯後，一起互相擁抱了一下，各自依依不捨地散。

何柏獅說：「不好意思，生物鐘，有點困了，扛不住了。」

「沒事，我們都知道，你這個鐵打的生物鐘，太準時了。」程衍撞了撞他的胸膛。

何柏獅向前走，唐年虎連續拜拜幾次，才跟上何柏獅的步伐。

他連忙跟何柏獅同行：「你……怎麼了，不高興嗎？我今天真的沒說什麼，也沒跟你吵什麼啊，你幹嘛？這麼小肚雞腸，我惹你了？！你是不是又嫌我煩，你說話！」唐年虎又抓上何柏獅的說道。

何柏獅又甩開，冷著聲音說：「是！你惹了，你也真的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