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劫獄(2)
小說: 桃花小妖 作者:真的不滑蛋饭 字數:2580 更新時間:2021-12-28 07:09:53
而如今,這個仇,卻只能他自己來報,沒有人可以幫得了他。
「為什麼死的人是長澤,不是你閔懷瑾呢?」
他的父君——蒼龍在死水河畔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如此的狠決,沒有一絲一毫父子的情分可念,
蒼龍的話彷彿在責怪閔長澤,當初就不應該把他從西海的軍營裡帶回來一樣。
也在敲打著他閔懷瑾的心:那個待他這般好的兄長,再也回不來了,他永遠也脫不掉連累兄長、用兵不周的罪名。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年輕過,彷彿從生命伊始,就是這樣的蒼老。
一副因風皺面,落雪白頭的樣子。
閔懷瑾面無表情,卻感覺心臟驟然縮了一下,「玄青呀,如果你能早出生幾年,或許,會認識另外一個比我更好的知音。」
閔長澤英年早逝,卻把那些剩下的福報,給了他。
可,這本該都是閔長澤的福分啊。
那一首《碧海生潮》若是在閔長澤的吹奏下,該是另外的一番悅耳動聽吧。
銅壺滴漏的水準時流入受水壺,彼時,已經是夜半時分。
天北陷入了深沉的夜色里,迷濛的霧氣在萬家燈火里沒有方向地遊盪。
皇城宮牆上,幾道影子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劉博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府邸就修建在天北皇城邊上,在寸土寸金的京師里別具一格。
閔懷瑾罩在一身夜行衣里,縮在瓦頂上,側耳聽著庭院下的動靜,伸手將伸到到眼前的一枝瑞香折斷了,拋到身後。
劉博狡詐,在詔獄邊上新買了一處宅子,搗通了兩端的院牆,又在這中間修繕了一處欲蓋彌彰的公文房。
對外是宣稱為了不負皇命,便於審訊。
其實,是為了更好地掩護自己大興獄刑,甚至是為了更好地轉移要犯,簡直是把詔獄當做了自家後院。
這麼一折騰,倒是讓內外的消息傳遞,變得沒那麼便捷了。
不知為什麼,閔懷瑾總覺得是為了提防他這個詔獄舊人。
倒是可憐了羽涅,要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消息周轉出來,送到他的手上。
羽涅的消息告訴他,今夜入夜後,人犯便會被關押在公文房密室里。
想動手,今夜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庭院里,夜色戚戚然,灌木叢微動,顫落枝葉上的水珠,滾過去一個敏捷的身影。
「咯咯咯……」
凌泉模仿著夜間棲於草叢中的鷓鴣,意思是劉府已經進入輪班換值的時刻。
此時,便是最好的動手時刻。
閔懷瑾打了個響指,趴在牆頭的五人,聽命齊齊躍下,越過長廊亭台。
他們靈巧地躲開府兵,利用每一個障礙或者影子接近劉府的後院。
「凌泉,你留在這裡放哨。」
眾人在劉博的書房前停了下來,閔懷瑾指揮人都進去,把凌泉留了下來。
書房內閣,有從窗戶投進來的薄光。
沒有人敢點火,等眼睛適應了黑暗,入目的卻儘是高聳的書架,密密麻麻,排列得卻不是很有規律。
書房是一個圓形的堡壘,內部極其空曠龐大,巨大的書架甚至是挨到屋頂的通風口。
「……」閔懷瑾別著劍刃,攔下一個侍衛,指了指那人身後的一張紅字元籙。
那張符籙因為一個侍衛的動靜,被身形帶來的微風卷著不住地蕩漾著。
上邊只被粘住了米粒般大小的一點,脆弱得就要從架子上掉落下來。
他們誰也不敢動,呼吸就要憋到窒息,看著那張符籙還穩穩地掛在上邊,這才鬆了一口氣。
閔懷瑾點了懷裡的火摺子,借著微弱的火光,這才看見那些書架上,都貼著一模一樣的符籙。
從離他們身邊最近的書架,蔓延到陰影里的其他位置上,紅色的絲線如鍋蓋一樣掛在天花板上,金色的銅鈴鐺在風裡輕輕地晃動著。
每一個位置,都是在最容易觸碰到的位置上,掛了一個鈴鐺。
他們進來的時候,外面的鎖就用了12枚簧片,可見劉博警惕性很高。
「小心行事。」閔懷瑾用手語對著那個差點闖禍的侍衛,比劃著暗號。
這些侍衛都是玄青府上的人,說實話,他們最擅長的也只是實實在在的機關陷阱,應付這些玲瓏陣,著實有些吃力。
他有些後悔,沒有帶凌泉進來了。
被拘束住手腳的感覺太難受了,可他又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選去放風。
他們慢慢散開,在環繞里尋找著通往密室的蛛絲馬跡。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再碰頭時,卻無一人有所收穫。
「……奇怪。」閔懷瑾甚至用手細細地探尋撫I摸過了每一面牆壁,卻都沒有發現絲毫的凹凸起伏。
就好像是掉入了銅牆鐵壁里,毫無破綻。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頭頂密密麻麻的絲線,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絲線實在是太多了,就連一隻鳥都飛不上去,就算是防盜也用不了這麼多。
真不像是防盜,而像是防止有人上去窺探一二。
閔懷瑾想到這裡,十指迅速劃動,無數的水珠從虛空里凝結成形,懸浮在身側。
「起。」
如星羅棋布的水滴飛向上空,帶著墜墜的弧度,鑽過絲線的空隙,在頂部連成一片水澤。
「結。」
水澤凝結成一面巨大的圓形,在上空倒映出底下全部的景象,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無遺。
二十八星宿!
這裡面所有的書架,都是按照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擺放的。
劉博是欽天監的主事,對天象研究有痴迷般的熱情,他早該想到這點的!
「找北方七宿的室宿!」
眾人聽令,都奔向一處。
果然,在室宿的位置,他們發現了一絲異樣:靠近這位置的書架上,明顯有一本書冊位置有些歪斜。
密室的入口一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酸臭血腥味兒。
昏暗的通道,一直往內通,岩壁等距離設置著許多燈盞,卻沒點燃。
牢房裡,都是一些幹稻草鋪設的牢房。
多日未曾洗漱的汗臭味混著血腥,和糊在牢房裡打翻的飯菜攪和在一塊兒,一股泔水味兒,讓人反胃。
審訊的座椅上,有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人垂著腦袋,坐在上邊,雙手纏著混著被凍結的血珠子,無力地張開在兩側。
「喂。」閔懷瑾走過去,把那人的下巴抬了起來,扎手的鬍鬚上,淺色的嘴唇已經全都幹裂了。
「黃遠老頭,醒醒。」閔懷瑾扒開他面前的頭髮,把腰上水囊的水灌進他的嘴巴。
可他卻沒辦法自己吞咽,水都被盡數吐了出來。
「他死了。」關押在一邊的一個牢犯突然說道。
在一片陰翳里,那個牢房裡坐起來一個滿臉都是污垢的牢犯,他的身上也同樣有被鞭子抽打出來的血痕。
他身上雜亂的傷痕緊緊貼在臟污的衣裳上,滲著血跡,一道道觸目驚心。
「你是?」閔懷瑾站了起來,走到那個人的牢房邊上。
除了看見那人的臉上,也躺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也看見了坐在那人對面的熟面孔。
羽涅也穿著囚衣,靠著牆支起一條腿,不知他找了什麼樣的罪名入的獄。
或許是為了看上去更加真實,羽涅給自己攬的罪名不淺。
身上也被打了很多交叉的傷痕,慘狀不比其他的人差多少。
閔懷瑾的視線落在羽涅的臉上,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就移開了。
幾個侍衛顯然也被他的動靜有了戒備,都抽了刀劍,伸進牢房,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他的獄友,與他一塊兒進來的。」那人坐在幹稻草上,盤著腿。
手裡還攥著幾顆石頭,一下一下地拋擲著,每拋一下,就抓起地上的一顆石子。
「這位兄台,身在牢籠,卻有心思在這裡玩抓石子,可真是有閒情逸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