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頂，天光昏暗，看不出具體時間。

因為穿越發生在晚上，大家都在做睡前準備，車裡的五人，只有衣著整齊的孟可裝著手機。

手機沒有信號，所有APP都失去了功能，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顯然與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同步。

汽車又向前開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沈輕舟把車拐向路邊，不遠處有一家荒廢的加油站。

如他所料，加油站里的汽油剩下不多，沈輕舟挨個換油槍，才勉強把油箱加到一半。

他加油的時候，魏元宇就和三個女孩到加油站旁邊的便利店搜索物資。

也是意料中的收穫甚微，好在女孩們拿回幾瓶礦泉水和兩袋食鹽。

沈輕舟：「魏元宇呢？」

「我看到他繞後面去了，不知道在幹什麼。」駱雪答道。

沈輕舟沒再說話，猜想魏元宇可能是去小解了。

坐在車裡等了一會兒，魏元宇走回來，手裡提著一隻灰兔子。

沈輕舟大吃一驚，直到魏元宇提著兔子耳朵走到車尾，他才晃過神開門出去。

灰兔個頭很大，膘肥體壯，脖子上開了個血淋淋的口子。

沈輕舟：「你抓的？」

魏元宇把灰兔扔進後備箱，心情很好地笑著：「我看到它從便利店裡竄出來，就跟過去，是只老兔子，反映慢行動遲緩，被我給逮到了。」

原來魏元宇繞到店後面，是去逮兔子。

「厲害！」沈輕舟沒想到殘障人士這麼有本事。

魏元宇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自嘲地說出實情：「我蹲在草叢裡裝瞎子，老兔子以為我看不見它，就跑到我附近來了。」

沈輕舟：「……聰明。」

兔兔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末世環境，沒有誰會說出這樣的話。

於是天黑以後，一行人把車停在路邊，收集野草枯枝升起篝火，吃了頓燒烤。

「這兔子好肥啊，個頭也不小，快趕上柯基了。」李瑩邊吃邊說。

魏元宇和沈輕舟都沒應聲，但是兩人默契的眼神交流，顯然都想到了一塊兒去。

動物反常的體積，有可能是基因突變。

可是這樣的環境，有的吃就不錯了，好在這兔子的個頭大得不算離譜，也可能是兩人多想了。

入夜的荒漠氣溫驟降，五人吃飽後就回到車裡，沈輕舟取出一大一小兩塊毛毯，大的給女孩們，三人擠在一起，縮在後座上沉沉睡去。

小的毛毯給身邊的人披上。

魏元宇不解地看他。

「看我-幹嗎？抓緊時間睡覺。」沈輕舟像個家長似的。

魏元宇把毛毯扯下來，蓋在沈輕舟身上：「該睡覺的是你，你休息不好，我們明天怎麼趕路？」

按理說應該抓緊讓沈輕舟休息，五個人里只有他會開車。

沈輕舟：「行吧。」

他也不再謙讓，把座椅向後調整個了弧度，臨睡前心想，就眯一會兒，然後換魏元宇休息。

車裡很快就響起輕緩的呼吸聲。

這個世界一直是烏雲慘淡，白天就見不到太陽，夜晚更是死寂一般的漆黑。

魏元宇守夜，黑暗中幾乎看不到外面的任何事物。

黑暗像是有實質般壓過來，他們的汽車如同浸入濃墨里的白色羽毛，被濃稠的黑夜包裹、吞噬，逼仄壓抑得讓人絕望。

先天失明的魏元宇習慣了黑暗，也忍不住大口喘息起來。

這樣的環境，比絕對的黑暗還讓人難受，因為不知從哪裡瀰漫過來的微弱散光，讓車內的事物隱約顯現出模糊的輪廓。

包括身邊的沈輕舟，男人熟睡的側臉，微微起伏的胸口，在黑暗中如同一抹剪影般，在魏元宇的眼前輕輕晃動。

魏元宇不自覺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原來沈輕舟也是個很體貼的人，而且和他……夢中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一直夢到的那個人，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死去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沈輕舟？

魏元宇晃了晃腦袋，不願意再糾結這個問題，眼下最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存活，再想辦法穿越回原來的世界。

突如其來的穿越，到底是怎麼觸發的？他們還有回去的辦法嗎？

即使是深夜，致命的閃電仍然時不時地從天上劈下來，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許搞清楚這些閃電產生的緣由，也就能找到回去的途徑？

而最讓魏元宇在意的是，他的眼睛，為什麼會在這個世界看見？

咚，咚，咚。

微弱的敲擊聲，打斷了魏元宇的思緒。

咚，咚，咚。

他把呼吸放淺，尋找聲音的來源。

咚，咚，咚。

聲音是在車頂上，太輕細了，而且有一定的節奏，只能在悶雷和閃電交錯巨響的間隙，在屏氣凝神的狀態下，才有可能發現。

魏元宇驚駭抬頭，目光盯在聲音發出的地方。

就在他和沈輕舟座位的中間位置，不知道車頂上的東西敲了多久，也許自從他們入睡後就一直在敲，只是他現在才發現。

那聲音三下一停，很有規律。

咚，咚，咚。

如有實質的黑夜裡，頭頂的細弱敲擊，讓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敲擊的位置在慢慢移動，像是刻意細聲細氣，不讓車裡的人發現。

咚，咚，咚。

聲音從車頂中間，緩緩移動到右側，魏元宇的目光，隨著聲音的移動，慢慢改變方向，直到預判到聲音將要延申的位置。

目光緊緊盯住他身側的車窗。

沒過多久，一隻枯瘦的手，從車頂滑了下來。

當，當，當。

還是一樣的節奏，只是敲擊聲變得更清脆。

當，當，當，刺啦——

當，當，當，刺啦——

因為敲擊物從車頂變成玻璃，那隻枯槁幹癟的手敲擊得有些拖沓，三聲響後，尖利的指甲在玻璃上不經意地剮蹭，發出刺耳拖長的尾音。

「沈先生！」魏元宇聲音很輕。

沈輕舟卻瞬間驚醒，警惕地四處看看，目光就定在魏元宇身側的車窗玻璃上。

「別怕，握好匕首！」沈輕舟壓低聲音吩咐。

魏元宇點頭，右手探進襯衫下擺，握緊腰側的匕首。

敲擊聲戛然而止，那隻枯手懸在車窗外，輕輕晃動。

魏元宇的喉結滑動了一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

接著，他看到一顆倒吊的頭顱，從車頂緩緩滑了下來。

「嗬……」沒有嘴唇，下頜和整副牙齦都已白骨化的嘴裡，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

「別亂動，它是在觀察我們。」沈輕舟沉聲提醒。

這人形怪物敲擊車頂，就是試探車裡會不會有人回應，又探出頭來，看看車裡的人會不會發現它。

下一步，它會做什麼？

爛掉眼皮的眼眶，兩顆污濁的眼球滴溜溜地轉動，發現了魏元宇後，就直勾勾地盯著他。

「嗬——嗬哈！」噁心的東西，開始恐嚇了。

魏元宇側過身，左手握在車窗開關上，他準備搖下窗玻璃，把匕首進怪物的眼睛。

他這一動，怪物就開始瘋狂咆哮，另一隻枯手也放下來，兩隻手用力敲打玻璃，同時口中發出刺耳的長鳴。

糟糕！那怪物在呼叫同伴！

是確定了車裡的獵物很美味，叫同伴們一起來分享？

這一聲長鳴驚醒了後座的三個女孩，她們看到怪物後就失聲尖叫。

魏元宇反映極快，搖下車窗又瞬間上移，夾住了怪物的一隻枯手。

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汽車發動機響起，沈輕舟自打怪物對視上魏元宇就開始打火，還是沒能攔住這個青年做出衝動之舉。

好在汽車發動得還算及時，油門一踩到底，起步就把車頂的怪物甩了出去。

「嗬哈——」一聲慘叫，怪物被甩下車，夾在車窗玻璃上的枯手斷了。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惹怒這怪物了。」沈輕舟搖頭。

「不惹怒它就不會被圍攻嗎？」魏元宇無情反問。

沈輕舟失笑：「說得對，不能『躺平挨.操』。」

身旁有個如此彪悍的小子，他還能怎麼樣呢？只能把車開得更快一些。

「吼——」

「嗚吼——」

「嗬！嗬！」

瘋狂的吼叫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分明是人的聲音，甚至能分辨出男女，可是吼叫起來卻如同飢餓的猛獸。

伴隨著越來越近的嘶吼聲，如同野獸奔跑的聲音也快速逼近，車窗外一對對紅色光點晃動，在漆黑的夜裡拖出一道道鮮紅的殘影。

那是怪物們的雙眼！

「啊——啊啊——」女生們本能地尖叫。

有幾隻怪物跑到車燈前面，與車尾和車旁的怪物形成包抄之勢，邊跑邊回頭，讓車內的人看清了它們的面貌。

「我槽！什麼東西？喪屍潮嗎？」

沈輕舟罵了一句，咬著後槽牙，把油門踩到底。

「滾泥大爺的！」

汽車猛地飛竄出去，把車前的幾個怪物撞飛。

「吼——」

這一舉驚怒了怪物群，更多的怪物跑過來，不停地拍打車側的玻璃，嚇得女孩們尖叫不止。

沈輕舟控制汽車搖晃，撞擊左右兩側圍攻的怪物，向身後大喊：「把獵.槍給我！」

三個女孩中，駱雪最鎮定，強壓下恐懼，從車座後面找到槍，遞給沈輕舟。

「先幫我拿著！」沈輕舟這句是向魏元宇說的。

魏元宇接過槍，緊緊地握在手裡。

這時車頂上載來一聲鈍響。

「有喪屍跳到車上了！」李瑩驚叫。

「草！」

沈輕舟左手穩住方向盤，右手從魏元宇懷裡奪過槍，長長的槍身他一隻手就豎起來，砰砰兩聲，解決了車頂的一隻怪物。

趁著怪物們驚駭，他又滿打方向盤，猛踩油門，汽車在行駛中打轉，360度旋轉。

車裡的人都顛三倒四，車頂的怪物們被甩了出去。

沈輕舟快速穩住方向，也不管是不是沿著公路，反正荒漠一馬平川，快速向一個方向開去。

突然間一隻怪物從正面撲過來，空中一個縱跳，竟然用頭撞破了右側擋風玻璃，緊接著一聲嘶吼，一隻尖利的手骨從碎裂的玻璃外伸了進來。

「啊啊啊啊啊——」女孩們捂著臉尖叫。

「魏元宇！」沈輕舟眼睜睜看著那隻枯手戳進青年的左肩。

幾乎是同時，魏元宇揮起匕首，斬斷了怪物的手臂。

「嗬——嗚嗬——」怪物從飛馳的車上摔了下去。

沈輕舟：「你怎麼樣？！」

「專心開車。」魏元宇把戳在肩膀上的半截手臂拔.出來，搖下車窗，扔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