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離提前五分鐘出來的時候沈棠竟然已經在他家門外了，他單手推著腳踏車，衣著單薄，嘴唇的顏色很淡很淡。

「怎麼這麼早，不是說我來找你？」

「睡不著，就來等你了。」沈棠跨上車座，「走吧。」

庄墨離覺得這句話說得格外曖昧，簡直像極了偶像劇里的男主角台詞。可沈棠的樣子太坦然了，他臉一紅，在心裡暗罵一聲。把書包掛在胸前，騎著車跟在他後面。

已經很久都沒有碰過腳踏車了，最近一次騎車還是夏天的時候。早上去車庫裡拿它的時候竟然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他拿著抹布擦了半天才讓它露出本來面貌。今天天氣看來很好，雖然晨光熹微，但是風輕雲淡，路面上的積雪也被清理幹凈。現在時候還早，汽車和行人也很少，正適合騎單車。

他們兩個人並行著，庄墨離一身全副武裝，棉手套、厚圍巾、帽子還有遮住半邊臉的口罩，反觀沈棠，雖然穿著高領毛衣，外面卻只是一件駝色的中長大衣，芊長的手指握在車把上，指節泛白。不過即使只是騎腳踏車，他身上也自帶著一種高人一等的氣息，輕易地讓別人感到自慚形穢。

「路上還是有的地方結冰了，有點打滑，你注意一點。」沈棠看著柏油路上有些反光的地方靈活的避開。

庄墨離也注意到了，他帶著口罩不方便講話，只是點了點頭。

嗤——還不到路程的一半，庄墨離的腳踏車就出了狀況，幸虧他第一時間就感覺出來了所以才沒有摔倒。

沈棠停下車，走下來問，「怎麼回事？」

庄墨離搖搖頭，從剛才他就覺得車身有些顛簸，剛才那一下猛地往前一栽，還好他下來了。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把腳踏車扶起來，鏈條是好的，前輪也是好的，他再看後輪，把口罩揭下來說，「爆胎了！」

內胎都露出來了！

沈棠看了下四周，馬路牙子上只有跟他們一樣早起的學生，大部分店鋪都沒有開門，更別說有個什麼修理鋪子了。

他也太倒霉了吧，庄墨離哭笑不得，一出門就爆胎還好，走到半路這算是怎麼回事啊！

「你喜歡這輛車嗎？」沈棠問了一句不怎麼著調的話。

庄墨離用腳踢著破破的車胎，一臉煩躁，「不喜歡，太不給面子了。」

「那好，」沈棠走過去把車扛起來，「前面正好有個垃圾處理站。」

啊？庄墨離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不過，「還是我來吧。」他說。

「沒事，在原地等我。」沈棠快步朝著處理站走去。

出來的時候，庄墨離已經推著車過來了，隔著距離，沈棠都看得見他臉上藏不住的笑。

「花臉貓，我今天算是看見一隻活的了。」庄墨離揶揄道。

沈棠用手在臉上擦了幾下，庄墨離看他把臉搓紅了左臉上的會都沒擦幹凈，把車停好，手套也脫下來，「我來給你擦，來，把臉靠近一點。」

沈棠聞言聽話的微微彎腰把臉湊過去，兩個人幾乎鼻尖碰著鼻尖，近的連彼此臉上細微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近了，去去去！」庄墨離笑著用手把他的肩膀推遠，「就這樣，別動啊！」他脫掉手上的手套，盡量輕柔的把沈棠臉上的灰擦幹凈，「好了。」

「謝謝！」沈棠說完這句話，十分淡定的在庄墨離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庄墨離被他的舉動嚇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捂住剛才被親的臉，像一隻之炸了毛的雞，「你幹嘛！」

沈棠把腳踏車掉了個頭，坐在上面，用腳撐著地，「我前面說了謝謝你。」

「然後呢？」能告訴他這二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這是國際禮儀。」

「……哦！」庄墨離突然想到電影里那些外國人親來親去的畫面，好像是的，「那你下次不能這樣了，就算是表達感謝也要事先問問我！」

直到多年以後，在某個冬日的清晨，庄墨離在車庫的角落裡看到那輛落滿灰塵的深藍色單車，想起十六歲那年落到腮邊的吻，也不由臉紅一把。

於是費力的把已經老舊的單車推到院子里，及拉著厚厚的棉拖鞋噠噠的上樓，一把掀開睡的正香的某人的被子，對著他性感的唇狠狠地咬下去。男人嘶的一聲睜開眼睛，唇間隱約有一股鐵鏽的味道。

「怎麼了，一大早怒氣沖沖的？」男人並沒有責備他，只是擁著白色的被子坐起來，把他整個人攬到懷裡。

庄墨離搖晃著想要掙脫，「幹嘛呀，我剛從外面進來衣服上都是涼氣，你小心感冒了！」

男人經過歲月的磨礪，臉上的線條更加的冷冽分明，只是笑起來還是像個小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稚氣。他把下巴放在庄墨離的肩上，從背後抱著他的腰，嘴唇正好對著他的左耳邊。他刻意把聲音放緩，在他耳邊吞吐著氣息，「那就，把它……脫掉……」

男人身體力行，在庄墨離還沒有從膩死人的曖昧中恢復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把人扒各個幹凈。

庄墨離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就被壓倒在床上，男人正伏在他頸間流連的親吻，這男人的慾望和精力還跟年輕時候一樣的旺盛。他憤憤的拍著他的背，「別鬧了，說正事！」

「有什麼比現在做的事還重要……」男人順著他精瘦的腰際一路往下，正摸到柔軟的臀瓣就被庄墨離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下去，「滾邊兒，精蟲上腦的傢伙！」

他拿眼睛瞪著他 ，男人舉手示弱，賠著笑把人拉起來面對面的抱在懷裡，用被子嚴絲合縫的裹住，「OK，聽老婆的，說正事。」

「誰是你老婆？」庄墨離在他腰間的軟肉上捏了一把。男人頓時齜牙咧嘴，嘴上卻不服輸，「結婚證都領了，你還想抵賴！上帝都給我們證過婚，你要是抵賴，我就找上帝要說法去——」

「呸呸呸！什麼鬼話，剛才的話不作數啊！」庄墨離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男人自知說錯話，親親他的額頭，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麼不正經，「放心，我還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你在這裡我怎麼捨得走！」

「好了，不想這些了，你剛才說說正事，什麼事啊？誰欺負你，我給你報仇去！」

庄墨離被男人浮誇的演技逗笑了，「哼！還有誰會欺負我，只有你——」

笑鬧了一會兒，庄墨離才開口，「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載我去上學的時候？」

「記得啊，怎麼不記得，從那以後我就徹底變成了某人的人力車夫了，怎麼可能忘。」

「不是這個，是哪個什麼國際禮儀！竟然那麼陰險的騙我，虧我之後還在想到底是哪國的國際禮儀！」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

「滾，別笑！」

「……」捂著嘴笑。

「……沈棠！」

沈棠笑得眼角微紅，「那一天啊，我記得最深的倒不是這個，慎司後來傳了一張照片給我，你好像還沒有見過……我找一下。」

那是一張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照片了，一直被沈棠夾在書里，像素並不清晰，看起來像是抓拍。照片的四角泛黃， 右邊很明顯的有一點點起毛，看起來很明顯被主人經常拿出來看過。

照片上的所有背景都被虛化了，記憶中的紅色屋頂的房子，兩道的積雪，黑色的路面全都成了一團色彩。深藍色的單車上，穿著白色短款羽絨服的男生坐在車後，他把雙手插在前面男生的風衣口袋裡，微微靠著他的背，脖子上的圍巾像是一條線，一頭連著他，一頭連著他。

這曖昧的溫度已經把庄墨離蒸熟了，離學校還有幾十米，他硬是跳了下去。剛才如果被熟人看到肯定會被嘲笑死的，可是，怕冷簡直是他的死穴，這個時候沈棠的一句『都是男人，怕什麼？』完全就讓他失去了僅有的一絲掙扎，而後毫不猶豫的投入了「溫暖」的懷抱。

明明穿得這麼少，他的後背卻非常溫暖。

班級不同，在走道上兩人自然分開。

「今天放學來找我吧，一起回去。」

現在不答應好像更不自然，庄墨離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