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李鉞也比誰都清楚韓雙這幅身子是怎麼一天比一天羸弱的。他對韓雙怨比愛多，但也並不是不懂得知恩圖報。救韓雙也好，替韓雙出去采藥也好，這些只不過是還奴才當年對自己的照顧。

奴才聽了他這話，嘴角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但卻並沒有將那份笑意留在臉上，只是拿起幾案上的紙筆，在上頭寫寫畫畫。

許是早早凈身的緣故，他身子自小就比李鉞這個真男人瘦小身姿纖弱，外加細皮嫩肉，睫毛又纖長濃密，乍一看偏生得像個剛及笄的姑娘一樣。

他瞳色本如琉璃，在山洞晦暗的光線下卻讓他的眼瞳更為深邃。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深潭一樣，似是帶著水汽。

韓雙的衣衫被狼群咬的不成樣子，此時呀身上穿著的是李鉞的衣服。玄色的衣袍寬大，領口處更是半垂不垂滑落在肩上，露出了光潔白皙的肌膚。

兩點珠紅掩在了厚重的紗布之下，但仍舊惹人遐想。

李鉞就這樣站在一旁看他在紙張上畫上需要的藥材。從奴才那指節分明的手再到了他身上層層重重的紗，然後目光定格在那兒，無法離開。

有些東西往往是越發想忘，但越發的忘不掉。

一如，三年前的那夜他如何借著酒意瘋狂地用韓雙來疏解自己的憤懣。

他記得當初手觸碰對方時的感覺是如何溫軟，更是記的對方如何滿臉愛意地將他納入帳下。

甚至是每一次律動，對方忍疼著疼頻頻蹙眉。

那是李鉞的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正值壯年的男子怎生不會被蠱惑，更何況他早已摘了韓雙這顆禁果。

「好了，那就勞主子跑一趟了。」韓雙放下紙幣，轉頭見來人神色顯得有些凝重，問到，「主子是身子不爽嗎？外頭天涼，還是少出去的好。藥的話還是……」

話未說完，男人便粗魯地奪過他手裡的紙。

「哪那麼多廢話？我身子好得很。」混亂的思緒教李鉞有些惱怒，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蠻橫霸道，「等著，我這就給你采藥去。」

他重新撿起被雪水浸透的貂皮帽子，扣在頭上要出門。可是奴才微涼的手已經輕輕攜住了他發燙的手。

這股子涼意涼得李鉞皺了皺眉，正要問對方要做些什麼。就見門外不知何時站了個衣衫襤褸的女子。

「那個……我能在這兒躲一陣子嗎？」

（12）

女子不過豆蔻年華，卻並沒有梳中原女子的扒角，反倒是垂至腰際的長髮一縷一縷地編成數十股辮子。

只一眼，李鉞、韓雙二人便知曉此人是北蠻中人。

李鉞行事向來小心，縱是對方是一柔弱女子他依舊是把手放在了腰後的短刀上。反倒是韓雙在瞥見女子手臂和腳腕上的刀傷後，心軟下來。

「主子，咱們暫且將她留下看看情況吧？說不準，能知曉一些北蠻的事兒呢。」

李鉞了解韓雙，知曉他在求情。但權衡利弊之下，留下這女人反倒利大於弊。

畢竟駐守邊疆的親信這些天傳來的消息說，北蠻軍近日行蹤詭異。原本企圖攻入邊城的大部隊，不知為何忽然撤退不說，就連城中監視著的幾個疑似姦細的人物也突然開始頻繁出行。而且出入的場所不是人多的鬧市，就是一些感染疫病者扎堆的難民窟。

這女子能夠在重兵把守之下進入城中，想必不是有幾分本事就是姦細。前者，留在他身畔倒是可以趁機解決掉；後者，反倒是有助於套出情報。

「那行，你留下吧。」李鉞說著，讓女子進門。

女子聽罷，原本委屈到蓄淚的雙目立即笑彎了開，「謝謝你！」草原女子性情豪爽且大大咧咧，她立即上前給了李鉞一個大大的擁抱。

李鉞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身子後傾，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坐到了床上，而床上的韓雙也一個不妨被李鉞壓了個正著。

傷口被牽動，他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李鉞立即眼疾手快地側開了身子，一手把女子推開，語氣不善，「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

「不就抱一個嘛！你們中原人真小氣！」女子似乎沒意識到自己行為不端，撅著嘴發著牢騷。斜睨著那蹲在地上給床上人檢查傷口的傢伙。

「霜降，你沒事兒吧？」地上的人顯得有些著急，伸手要掀被子查看那人傷口。而床上的人卻不緊不慢地搖著頭，「沒事的，只是碰了一下，不打緊。」說著還指了指愣在一旁的女子，小小聲地湊到他耳畔提醒，「男女授受不親。」

李鉞嘖了一聲，想說他韓雙又不是個男人，這個時候害什麼臊。可是想到韓雙的身子被這個傻乎乎的北蠻女人看個精光，心裡又格外不舒服。

因此他選擇一言不發地坐到一邊，自個兒在角落裡生悶氣。

氣氛顯得有些微妙，主子無緣無故生悶氣，姑娘也小嘴翹得老高表示不滿。

只能是充當慣和事佬的大內總管韓公公，上前調和。

「在下韓雙，敢問姑娘是從北蠻來的嗎？看你渾身是傷的，來這兒一定不容易，先喝一杯茶暖暖吧。」他身子虛弱下不了床，但他還是用盡了力氣夠著身側的杯子，倒了杯水給女子。

女子見李鉞一臉不好相處的樣子，就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想等外頭大雪停一會兒就離開。韓雙此時的一杯熱茶，反倒讓她心田暖了起來。

她接過熱茶暖了暖手，非常大方的回答韓雙的問題，「我叫蕭筱，確實是北蠻人，我來這兒是為了找我哥哥的。」

「你哥哥？」韓雙疑惑，「你哥哥是誰？」

蕭筱摸了摸下巴，想了老半天，回答，「他叫蕭雲川，你們認識嗎？」

一旁的李鉞道，「你們北蠻在派來的姦細多如牛毛，我們怎麼可能都知道名字？」

誰知蕭筱聽了這話，立即氣紅了臉，扯著嗓子喊道，「我哥哥才不是姦細！」

「不是姦細他來這兒幹什麼？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也是個姦細。」

國讎家恨的話題往往最容易戳人心肺，更何況李鉞還是個常年被軟禁在邊陲小城的王爺。他見多了邊陲地帶的百姓如何被北蠻的人欺辱，面對北蠻人說話自然是衝動且難聽的。

此話一出，蕭筱委屈地撇撇下唇，草原女子性情剛烈哪裡受的了這種屈辱？

「要不是找哥哥，我才不會來這種地方呢！我這就走！我蕭筱受不了這種污衊！」

「好啊！你走好了！」

韓雙扯了扯李鉞的袖子，示意對方冷靜。李鉞哼了一聲，轉過腦袋。

蕭筱立馬轉身就要走，但門外傳來的一陣腳步聲嚇得她僵在了原地。

韓雙反應快，在腳步聲據此一丈時顧不得身子發虛。上前扯回蕭筱，將其藏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