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可怕！」羅靖城很肯定的說，「但他不是。」

如果他真是梁起的棋子就不會為了救他妹妹親自去找梁起，暴露了這層關係。

武錚雲感覺自己討了個沒趣，眨了眨眼睛，「你就這麼相信他？」

羅靖城斜了他一眼說，「不信任他，信任你麼？人家可沒像你一樣公私不分，意氣用事！」

「滾吧，你！」

羅靖城認真的說，「就說我妹妹這件事，如果沒有他，後果不堪設想。他還救過我好幾次，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有很多時候他可以不用拚命，我們畢竟也不熟，但他做了，竭盡全力，甚至會忽略自身的安危。他有時候說自己不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但誰都看得出在對待案子上，他殫精竭慮，竭盡全力。我不知道他的過去發生過什麼，但現在他做的一切絕對稱得上是頂天立地，問心無愧。」

武錚雲酸溜溜的說，「行吧，你開心就好。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他和梁起確實有過瓜葛，他的法醫之路只怕非常難走。」

羅靖城心道，不管多麼艱難，他都相信沈瀾有應對措施。

「走吧，我順路送你回去。」羅靖城這些天借了沈瀾的車鑰匙，一直沒有還。沈瀾對於外物一向不在乎，羅靖城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車子彷彿自己的一樣。

而此時，沈瀾從招待所里衝出來，攔了一輛計程車。危然那個說了一半就掛掉的電話讓他的心懸了起來，危然把那麼多人送進了監獄，想要報復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數。他不斷的回撥，電話那頭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二十分鐘之後，他來到了電話中斷斷續續透露的地點，聖愛大教堂。

教堂外面樹木參天，抬起頭也望不見天上的星光。早已經過了禱告的時間，路燈也沒有開啟。教堂包裹在一片濃重的黑色霧氣之中。

沈瀾拾階而上，站在台階的盡頭，面前是一扇古老而厚重的大門。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冰涼的鐵制紋飾時，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了十年前那晚的情形，他還記得那晚在昏黃的路燈下，細密的雨絲打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濕漉漉的石階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泥印。原本他並不相信上帝，但第一次將一把刀捅進一個無辜的身體之後，他需要一個地方祈禱和懺悔。

沉重的大門吱呀吱呀的打開了，門內只有一小片光亮，那是角落裡一支晃動的蠟燭，只照亮了它腳下的一小片地方，那裡有一架鋼琴，鋼琴前面坐著一個男人，悠揚的鋼琴曲緩緩的在漆黑而空曠的教堂大殿里流淌。

沈瀾的腳步聲在大殿里回蕩著，他在危然身後找了一個空位坐下，讓自己的身形隱藏在黑暗之中。被欺騙的憤怒慢慢沉寂下來，他的思緒在琴聲中起伏。

厚重的窗簾之外是否還有雨滴敲打地面？

淋濕翅膀的飛蛾是否還在窗玻璃上掙扎？

「你父親已經知道了你們的關係，他很生氣……現在有一個機會挽救……」男人的聲音從腦海深處響起，漫過鋼琴聲，緩慢浮起來。「在這個倉庫中，關著一個人，是警方安排在我們集團內部的卧底，被我們揪出來了。小然，你在沈瀾和這個人之間選一個！誰生誰死？」

危然驚駭的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已經長大了，需要為了危氏集團做點什麼，我們都是為了危氏集團拼過命的人，而你是將來要繼承危氏集團的人，繼承我們浴血奮戰打下的江山。如果你願意為了危氏集團鋤奸，他老人家就不再過問你的感情問題。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任你玩！他老人家不會過問你的感情問題。但如果你什麼都不做，執意要委身一個男人，我想他老人家可能不會開心。」

「你說的什麼屁話，我和沈瀾的事，為何要和鋤奸攪和在一起！這根本就是兩件事！」

「是的，但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那你覺得把沈瀾交給梁總，你覺得如何？」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親愛的堂弟？」

幾分鐘以後沈瀾拎著一把刀進入了倉庫，出來的時候手上只剩下一片殷紅，冰冷的雨打在手上，將鮮血氤氳成一片淺色的紅，淅淅瀝瀝的流淌到地上……

「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將你約出來。」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背後伸出一隻手勾住了沈瀾的脖子，「我知道這是你唯一不會拒絕的方式。」

沈瀾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道，「危然，遊戲到此結束吧！你不該約，我也不該來。」他的聲音深沉而平靜，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對於往昔的緬懷。

危然彷彿沒有聽到，繼續說，「你不知道你從國外回來救我，我有多開心！我們回到從前吧，沈瀾？今天終於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他將下巴放在沈瀾的肩膀上，輕輕摩擦著。「那一晚，你還記得嗎？也是在這裡，我們就是這麼擁抱著彼此，卻是你給我的最後的溫柔。」

沈瀾沒有說話，那一晚過後，危然終於把護照交到了他手中，他終於可以遠走高飛。

「我很後悔，第一次你要離開的時候沒有放你走。」

「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那些經歷在我的人生中只不過是一場的風雨，一切總會過去。」

危然凄然道，「你變得好無情！連恨都不願意施捨給我！」

「你又何時變得如此卑微！」

「在你面前，我願意如此。」

沈瀾忍無可忍的將他推開，「危然，別演了。我很感激你遵守了諾言，沒有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

危然後退了一步看著他，面帶自信而從容的微笑，「我一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這是我堅信你是無辜的原因。但是危然，你變成了一個讓我猜不透的人。我，陳琪，楊絲敏，都不過是你的棋子。你利用陳琪確認你母親的死是不是出於意外，你利用陳琪抓住危笑的把柄，讓他為你所用。你利用楊絲敏做你的耳目，收集危氏集團的商業漏洞……」

危然沒有否認。「陳琪的事情，我不否認自己有很深的私心。媽媽死去之後，除了客廳里那張畫，她家裡的存在過的一切痕跡被抹去了。我知道陳琪出道，梁嫣就會再度被提起，霸佔熱搜，被人比較討論，津津樂道，就像她還活在這世上。我想聽到她的名字，我想聽到人們對她的讚譽。」

「那你有沒有想過將一個女孩至於危險的境地會要了她的命？」

「那是我的疏忽。」

「楊絲敏呢？在陳琪死後，你還不是一樣利用她？」

「那不是利用，是交易，我給了她足夠的錢。」

「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調查的是些什麼樣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將面臨多大的危險。」

「她的死，我的確很抱歉。我承認她是個聰明有追求的女人。但很多事也不是我能預料到的，我也是在一次次殺戮中認清他們的殘忍。」

「在楊絲敏屍體上發現的那張寫著數字和車牌的紙條是你留下的，楊絲敏根本不懂音樂，她不可能透過傾聽一段鈴聲就記下一段樂譜，而你可以。為了掩人耳目，那些字是你用左手寫的。」

危然讚賞的看著他，淡淡的道，「是的，是我留下的。當我看到楊絲敏屍體的時候，我迅速回想了宴會上發生的一切可疑事情，我想到了那個將紅酒灑在我身上的服務生，我回想起他接電話的鈴聲，而我很幸運，在房間里換衣服的時候，往樓下看了一眼，恰好又看到了他開車離開的情形，我當時想那個車牌號還挺有意思，而恰好我又對數字敏感。在那麼短的時間，我根本無法推測很多，我只能那麼做！我找到一張便簽，把信息寫下來，又趁人不備，塞入了後備箱里，把這些可疑線索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