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橘坐在寬大柔軟沙發上開始了思考一會，又把整個別墅來回走了第三遍時候，他聽到了偌大房子里傳來的電話聲音。他意識頓住，往四處觀望一下，再接起來電話，沒有先發聲。

柯西林熟悉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你一個人無聊的話，我叫人去陪陪你，可以嗎？」

宋橘剛剛想要拒絕，不希望任何陌生人靠近他。他現在的任務進度為0，不想要一直待在這裡，需要找個人帶他出去轉轉才行，最好能夠接近到柯西林。

他好像答應了李青仁會讓他不被關小黑屋，算是救過他一次，興許這一個人可以做個突破口，打聽到什麼事情。

「可以叫李青仁嗎？」宋橘將手放進衛衣口袋裡。

「他……不行，他現在還沒有規定日子被放出來。」

宋橘已經想好解釋：「是我好奇硬要去那個地方，所以你別怪他。」

「親愛的，真的是你硬要去的嗎？」柯西林咬重了「硬要」一個詞。

「不是的。」宋橘不想在這種小事上撒謊，直接打算說實話，畢竟這件事聽柯西林語氣，應該不是很難辦的事情。

「那你是在替他求情？」

「嗯，是。我答應他不讓他關小黑屋。我不想食言，而且……一個人在這裡很無聊。」宋橘放低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柯西林在對面發出了些許笑聲，宋橘的靈敏的聽見對面輕微槍響，再聽見柯西林的聲音：「抱歉，我出去有點工作，不能陪你。等會他會去找你，寶貝，玩的愉快。」

電話掛斷，半響就聽見窗外的車子響動。宋橘一隻手攀上窗戶欄上，看著外頭人跟自己招手，他微微點頭。

李青仁自己會給自己帶話題，就算宋橘不怎麼說話，他也能夠自顧自地往下說。宋橘見他滿面春風，一開門就抱住他：「謝謝宋哥讓我出來，果然還是外頭打空氣新鮮啊！」

宋橘淡淡地說：「不用，是我答應你了。」

「宋哥，你可真好！」

宋橘被眼前大概剛剛18歲小孩的一個「好」字給弄得不知所措，他低頭小聲的自言自語地攥緊手說：「我其實不好……嗯……」

「宋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先進來吧。」

宋橘意識到這句話，顯得他非常像這棟屋子的主人一般，鳩佔鵲巢，心虛了一陣。

李青仁拉著宋橘的手，輕車熟路轉到大廳沙發坐下。他立馬從液晶大屏電視抽屜下翻出遊戲柄，丟給宋橘說：「無聊的話，就來玩遊戲吧。我好久沒來了！大哥根本就不不怎麼想讓我來，趁現在，趕緊來把。」

宋橘手指觸碰到塑料的遊戲柄按鍵，陌生觸覺卻不捨得鬆開，看著李青仁插cha入遊戲碟，他想著可以趁玩遊戲放鬆時候開始聊天打探。

開始便是一戰主題的射擊類型遊戲，他熟練更換手上槍械闖關，一分鐘過到下一關之後，他轉頭看旁邊李青仁的表情凍結住了。

完了，哪有人玩射擊有些基本百射百中——宋橘不安地想到。

他按著遊戲手柄問：「怎麼這麼……看著我，是我打的不對嗎？我不怎麼會玩……我……」

李青仁一把抓住宋橘手腕，宋橘調節著自己慌亂起來的呼吸。

「宋哥！你也太厲害了，我的媽。這個關我研究大半天，都不過去，你這怎麼一分鐘就過了？你可太厲害了吧？」李青仁臉上寫滿了「崇拜」兩個字。

宋橘瞬間鬆了口氣：「這個……可能順手，運氣，嗯……恰好沒死。」

「這樣嗎？那下一關，再來再來。」

李青仁立馬開啟下一關，宋橘立馬裝著點，故意被npc射中，連中幾槍，只剩下李青仁一個小人繼續闖關了。

李青仁看他角色不在了，怕宋橘看著無聊，打開話閘子：「你對我大哥有什麼想法嗎，他可是從早到晚都把你掛在嘴邊，我都沒見過他這麼喜歡一個人。」

宋橘手指fu摸在第一次抓著的遊戲手柄上，思考了很久，尋找到了一個合適形容詞彙：「金主。」

李青仁「噗嗤」笑了，他眼睛直視著遊戲畫面：「我哥聽見，可得失望了。」

「他是你親哥嗎？」

「可以算是……算是同父異母吧。」

李青仁的遊戲角色在最後時刻被一擊死亡，他調出來電影來看。

「抱歉，我……的身份應該不適合問這個。」

「啊！宋哥，不是，這些沒什麼關係，你遲早是我們的人。你別理我哥那個樣子，他那腦子哪裡是會談戀愛的，他是不是天天說你要嫁給他。」

宋橘有點不好意思，點了點頭，他明白「嫁娶」的意思，他好歹是個男子，說這些讓陌生詞語，雖然很奇怪，但心裡總是泛起漣漪。

李青仁開始絮絮叨叨，宋橘仔細的聽著。

「他其實就是那樣，聽到一點新中文詞語就要用。不過我們現在過得好，別人敬畏我們組織，都是我哥的功勞。」

「我跟我大姐純屬運氣好，一起被他接回來。我是他爸在外頭煙花之地前後幾次光顧，一ye↑情生下的。我媽早不知道去哪裡了，聽說丟下我，跟一個軍官跑了。大姐也是裡面接客的一員，她照顧被拋下的我，我就一直在她身邊待著。」

宋橘看著李青仁，李青仁看著他：「所以在酒吧里，那個白人罵你的時候，我挺生氣，忍不住出手。但後悔沒直接開槍，嘴巴不幹凈的傢伙，那地方，哪裡適合開槍，只好忍著。」

「宋哥，你不用覺得自己身份不怎麼樣，其實我們都不怎麼。誰不是討個生活，誰都是在泥潭裡翻滾，找個容身之處，沒有什麼職業比哪個職業卑賤。」

李青仁抓著宋橘手說：「宋哥，我很感激你，我會記得你救我的恩，你就跟我大哥一樣。宋哥兒……別這樣喪著一張臉看著我，你不要這麼說自己身份之類的，大哥聽見會不高興，我也會不高興。他根本不懂戀愛，你要相信他是真的喜歡你，只是他不是正常人表達，你別聽他說牛頭不對馬嘴那些什麼瞎話。」

宋橘看著李青仁笑得燦爛，以往苦楚全然沒當回事，還能嘻嘻哈哈起來。跟柯西林一個樣，渾身都是彈殼和刀痕，也都是笑嘻嘻說出來，不當回事。

「我們都很感謝他，他真的人很好。宋哥，我希望他身邊能一個人，你看他整天弔兒郎當的，不著調，但……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不怎麼愛惜自己身體，好像生命對他來說好像……不重要。我就想，宋哥，你在，他可能能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有個人給他牽掛著。」

「儘是我在說，反正我真的希望你們能一直好。」

宋橘看著李青仁殷切的眼神，刺得難受，從前他就覺得自己像巷子盡頭角落垃圾堆里爛橘子，爬滿蛆蟲，噁心至極。

他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你看他能演幾天現原形。這不，今天還穿西裝上班了，跑到我面前還得炫耀你給他系得領帶。以往大姐叫他穿，在公司里也正式點，他死活都不穿。」

宋橘腦補了一秒柯西林如何穿著正經筆挺西裝去到公司裡頭給下面的人炫耀他的領帶，他不禁勾起笑容。思緒在想像中如森林中的霧氣開始蔓延開來。

不知道為何想起來從前養的金毛，買了一個新的項圈，帶上之後拚命在他面前仰起脖子給他看，一次帶它到外頭散步，它走起路來也要昂首，就要炫耀脖子上的項圈。

想起它的毛在陽光下柔軟有光澤的發亮，瞬間幹凈漂亮的棕黃色絨毛消失，沾染上許多血跡，腥臭的血腥味讓毛髮濕潤，散發著新鮮的腥臭味。

狗變成了人，各種各樣的屍體飛快堆砌起來，血液好像活過來，一點點一點點爬上自己的手。

最後他的手上多了一個滴血的頭顱，頭顱睜開著漂亮的——墨綠色眼睛。

宋橘拋下遊戲柄，衝進廁所，不住地嘔吐，將早上跟柯西林硬要求喝點牛奶，還有類似於藥丸的顆粒物全部吐出來。

李青仁手足無措看著宋橘：「宋哥，媽的，我是sha逼，我忘了你被砸了，還有點腦震蕩，我還抓你玩遊戲。沒事吧，還好嗎？」

宋橘撐著洗手台，開始衝掉穢物，洗手台壁上沾著密密麻麻滲人的血珠，他眨眼瞬間，血珠都全部消息，幹幹凈凈，什麼都沒有。

「沒事，我沒事……」

他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但似乎沒什麼用，一直嘔吐，把胃裡都吐空了，帶出黃水，但他鼻息還能聞見血腥味似的，連口腔里充斥著金屬的血腥味。他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你臉都白成這樣，哪裡來的沒事……誒！宋哥！」

「宋哥，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嘿！宋哥！」

宋橘順著洗手台滑跪下，李青仁的聲音忽遠忽近，眼睛一張一合，他不想要閉眼。眼前逐漸出現許多暗角，天地顛倒了位置，他被人提起腳，倒過來。他覺得胃吐的很疼，什麼都吐出來了，他覺得胃和肚子都是空蕩盪的

害怕……非常的害怕……

他能聽見有聲音在喊他，但他睜不開眼，說不了話，他耳邊「嗡嗡嗡——」電流聲挑逗著他的神經，一點點在撕碎他的訓練堅實的理智牆。

他攥緊了胃的位置，表情扭曲起來，渾身顫抖冒冷汗。

閉眼一瞬間，滿地的屍體，槍聲，窗外的雨拍打在床上，潮濕的雨水味縈繞在鼻息，濕潤的泥巴地上匯聚，流淌著暗紅的血水。一聲聲雷暴，閃電劈下，一個黑影躍起，槍聲立起，打中頭骨清晰的脆裂聲，小橘子，小橘子……閃電將狗屍體照亮。

宋橘猝然睜眼，有人似乎拉開他捂住胃的手，將一個溫暖的東西覆蓋上來，渾身上下暖烘烘的。他眼珠四周轉，花白的牆壁，模糊的視線轉到清晰，柯西林的臉越來越清晰，見他睜眼，皺褶眉頭立馬摸他的額頭問：「宋橘，你為什麼今早不跟我說你不舒服？」

宋橘聲音走形，側頭看著旁邊在罰站的李青仁，他調整幾番，吐出來一句：「我……我早上沒事，突然頭暈而已。你別怪……他。」

柯西林嘆了口氣：「我不應該單獨把一個傷者在家裡，我很抱歉，萬一今天你一個人在那裡，我不敢想像後果，親愛的。」

「我求你以後別嚇我了，好嗎？」

宋橘看著柯西林的眼睛似乎濕潤潤的，眼角微微發紅，像是小橘子聞見自己出任務回來的血腥味，擔心圍著自己打轉。

小橘子……

他伸出手，柯西林帶著老繭的手溫暖包裹住他，有力還感受到他心臟帶動脈搏跳動的生命力。

明明只是他不舒服，為什麼柯西林要這麼難過，明明所有人對他流眼淚，都只是在求他保命，或者在他心軟那一刻反擊他，鱷魚的眼淚。

他心臟被著柯西林注射進酸澀的檸檬汁一般，被扎了一陣一陣，酸澀得他用另一手抓住心臟前的衣襟。

柯西林這流眼淚這也是「心疼」嗎？

宋橘張著嘴型，用氣聲說：「別……別心疼，你這樣，我這裡會很痛……」

「哪裡疼？」

「心臟……好疼……柯西林……你好像……害我得心臟病了。」

「少胡說八道，醫生說了算。」

柯西林愣住，心臟如同幹枯的草，被狂風驟雨沖刷，緊緊地抓住宋橘的手，讓他用指腹擦去眼淚，宋橘被注射↑了藥劑昏昏沉沉，柯西林給他餵了水，蜻蜓點水地吻了幾秒說：「好好休息，親愛的。」

柯西林拍了李青仁的頭：「記得那個白人長什麼樣嗎？」

「記得，頭髮有點染黃。」

「哪道的？」

「應該只是街頭混混。」

柯西林繼續再給李青仁兜了一巴掌：「你他娘的連混混都對付不了，吃閑飯嗎，我白教你了是嗎，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李青仁看著宋橘蒼白的臉躺在病床上，深深的愧疚感：「大哥，我……」

柯西林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夾著煙，拎著李青仁的衣領：「小b崽子，你現在沒有任何解釋發言權利，給你個將功補過機會，把那個sha逼找出來，找不出來你繼續給我蹲小黑屋，找宋橘求情都沒p用。fu↑ck，不給他點警告，就敢在我面前鬧他媽的事。要是等會腦部CT報告出來，宋橘有點後遺症，我命都不想給他留著。」

柯西林氣憤地把脖子上的領帶調動，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扣子開了三顆，隨性自由，他隨意將金色中短髮發須向後撩去，露出漂亮的額頭。

他順著消息，立馬摸到這白人動向。沒帶上李青仁，私人事情，單獨解決就行了。他一腳踹開年久失修的旅館大門，他笑眯眯地拿著槍對著正爽快打著炮的兩人，嚇得白人瞬間萎了，身下人白白bai嫩嫩的小人兒尖叫者往牆角縮。

「喂，小孩，沒你什麼事，現在走來得及。」柯西林嫌棄領帶束縛的難受，但想著今天可是宋橘給他系住的，又不捨得脫。

床上人什麼都不敢穿，直接跑了。白人舉著雙手，柯西林想著這個人跟宋橘有關係，他媽的，上過床的關係。

柯西林面部猙獰起來，掛著笑看著床上白人：「hey，知道宋橘嗎？」

「對不起，我錯了，錯了，我不該……」

「還惦記著味道是嗎？」柯西林撫弄著槍支。

白人一眼就認出眼前的青年人，他真的上過宋橘，味道真的難以讓人忘記，多少人惦記這點甜軟味，當天他根本不認為像宋橘這樣的人能輕易有主了。每次完事，一點溫情時刻都不會有，時間一到就走，下床就不認人了，硬邦邦的，一點也沒有床上軟乎乎的勁。

如今爬著一片區的黑林黨第一把手的床，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人命堆起來，弒父都能做到。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笑嘻嘻的就一槍斃命，被那墨綠色眼睛盯上，只有死路一條。

白人立馬涕泗橫流，聲聲求饒。

真的沒想到宋橘是他的人。

柯西林拿著冰冷的槍管對著白人，玩似的到處瞄準：「噓，好吵，再等一下。」

他拿著槍對著白人的眉心，身上西裝襯衫鬆散，痞里痞氣，牙齒咬著煙濾嘴處，煙快燃盡，煙灰飄忽忽地落下，彷彿沙漏計時器。

電話來了，柯西林開了免提，醫生在電話里告知柯西林，宋橘被砸了腦震蕩似乎有點嚴重起來，淤血沒散開，會伴隨一定時間的頭疼，發燒，嘔吐等不良癥狀，需要吃止疼藥緩解。

他謝了醫生，掛斷電話，居高臨下地掐住白人的脖子，狠狠地用力擠壓，搶移動到太陽穴，語氣肆意地說著：「聽見了嗎，我的寶貝需要吃藥來緩解疼痛，還要經歷這些本不應該有的不良癥狀，這些痛苦，你……怎麼賠給他，嗯？」

我的蝴蝶，漂亮自由的蝴蝶，現在在病床上躺著。

柯西林渾身血液上涌，咬著後槽牙，眼鏡全是戾氣和殺意，胸腔上下浮動。

白人眼裡全是無盡的恐懼，害怕到竟然尿了出來，柯西林直接對著他的xia體的寶貝開了一槍，銷聲器冒出縷縷灰煙，凄厲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柯西林彎腰大笑起來，再收斂些掛起笑說：「你要慶幸他沒有後遺症，不然子彈從你的這邊過去。」說著用手指比了個「槍」的形狀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假裝開槍。

柯西林將槍掛好，接到李青仁的電話，出的聲音卻是是宋橘的聲音，沙啞著聲音火急火燎讓他回來，他有事情要跟他說。

柯西林剛剛猙獰的笑容瞬間掉落，收斂殺氣，語氣乖軟地說：「好哦，親愛的，我現在立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