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高大豪華的宅院，充滿了喜慶的紅聯。

屍體東歪西倒，面上神情驚恐萬狀，震驚無比。

他拼了命地跑回去。

「爹！娘！文叔！」

無人應答。

忽有一拿著刀的男人出現，雙眼似乎充滿了血色。他頓時反身就逃，直到奮不顧身地從高崖跳下。

「一個孩子，活不了了。」

這麼高的山崖，成年人都難以活下來，更莫論，不過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啊啊啊！」

尖叫聲從崖底往上，任誰都能聽出他的絕望。

「小鹿，醒醒。」

「鹿無！快醒醒！」

他疑惑，鹿無是誰？

許久他睜開眼，眼神空洞著，有一絲恍然。

鹿無是他現在的名字。

鹿無看向把他搖醒的男人。

「契長。」

他緩緩眨眼，彷彿只是拉動眼皮，就已經耗費了他的所有力氣。

被他叫做契長的男人扶起他，把他從床上抱起，輕輕觸碰著他後背的濡濕，嘆氣。

「又做噩夢了，最近為什麼總是做噩夢呢？不要想那麼多。」

鹿無移開視線，神情空洞地看著還未天亮的窗外。轉移話題，避而不答：「現在幾時了？」

「正是卯時，快日出了。」

男人回答了鹿無，將他放到床邊坐下，從床下拿出了靴子。

鹿無低頭看，雙腿毫無知覺。

只能任由男人動作，穿襪，穿鞋。

「契長又並非我的僕人，為何對我如此親力親為地照顧？」

契長習慣了鹿無偶爾的提問，回答得快如流水，十分自然。

「我都把你當做親生的孩子看了，我怎麼能不對你親力親為的照顧呢？而且別人照顧你的話，我也不太放心。你看，你這個樣子嬌氣得很，再說了，你又不習慣別人的靠近，那就只有我來了。」

啰里啰嗦的話像極了鹿無記憶里愛對他操心家中的父母。

他微微圈了圈手指，閉上了眼。

等契長雨一驗抬起頭，就看到鹿無像是聽得困了，閉著眼假寐。雨一驗無奈，「你如果還有一點困，那要不再睡一會兒吧？」

鹿無睜眼，搖了搖頭。

「不了。」

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調查和確認。

「那你今天出去的話要注意安全，輪椅推不動的話，就叫青頭幫你，不要自己逞強，外面吃的東西也叫青頭幫你試毒。無論聽到什麼消息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太動怒，氣大傷身。」

雨一驗親手幫鹿無洗漱完，又把他抱上輪椅，推出門外，親手交給他口中的青頭：鹿無的僕人，一個高大健碩的漢子。

鹿無定定地看著他，眼神沉沉，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情緒。

許久，他才彷彿終於反應了過來一般，遲鈍地點了點頭。「好。」

「契長......再見。」

雨一驗把鹿無送出門外，一直看著他離遠。

才回頭，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後，問：「你可確定，十年前的那樁事，尾巴都掃幹凈了？」

「是的。」

細而悶，低而啞的聲音回。

雨一驗抬頭，陽光已被烏雲遮蓋。

『抱歉，小鹿啊。如果你知道了十年前的真相，我們必然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叔侄和諧......』

『當年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他這般嘆。

而青頭推著鹿無，上車，出城，一直走到一個破廟。

鹿無側頭，「青頭，那個人......」

青頭面無表情，語氣沉沉冷漠，「已經死了。」

「......所以，果然是他。」

鹿無幽幽地嘆。

眼皮忽然沉重得彷彿千萬斤，他死死閉上眼。「原來我呂家三百餘人，竟是死在我這好契長手中吶。」

「是的。」青頭好似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石人，冰冷的毫無感情。

鹿無垂頭，像是困極了，任由青頭抱他下了輪椅。

「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青頭問他。

鹿無搖頭，「我不知道。」

他神色麻木，整個人好似奄奄一息。

為什麼會如此？

他本是沁郡首富之子呂碌，十年前家破人亡。所有人都說來了山匪強盜，殺人劫財後將呂家大火焚燒了。

鹿無改頭換面，改名換姓調查十年，發現那原來並不是劫匪，而是官兵，帶頭的居然是曾名聲響赫一時的將軍。

昏君皇帝造行宮娶美人，沒錢了，便命令將軍裝強盜、搶百姓。

也虧他們做得出來。

但......那個將軍，緣何會是雨一驗？

照顧了他三年的好叔叔，對他寵愛慈祥得彷彿親父親般的男人。

「怎麼可能呢？」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否則怎麼解釋......他所安排的「當年事件旁觀證人」的死亡？

鹿無昏倒在了破廟裡。

他沒有辦法，他報不了仇。

青頭冷漠如冰的表情迅速切換到焦急震怒，遠看著門外毫無任何東西經過的地方，喊著站住跑了出去。

「可惡！你給我站住！竟敢打傷我家公子！」

鹿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當悄悄跟來的雨府暗衛看見時，便是這樣的場景。他連忙將人扶起，慌亂地抱起，趕忙帶回了雨府。

而他走後，原本追趕賊人跑遠的青頭，竟然出現在了破廟某個隱蔽角落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將人帶走。

「公子......」

事情真的會像他所料想的那樣發展嗎？

雨一驗聽聞鹿無被賊人打昏在破廟中，頓時心焦如焚，「青頭呢？！他去是做什麼吃的？啊！主子被打昏了他跑哪去了？」

暗衛回答，「屬下遠遠地瞧見，青頭他去追那個打昏鹿少爺的人了。」

雨一驗一拍桌子，臉色陰沉，「愚蠢！這種緊要關頭，他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主子？如果是小鹿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拿什麼賠！」

「幾條命都不夠他賠！」

雨一驗恨恨。

小鹿身體本就不好，青頭這麼做是想要置他於死地嗎？

如果他沒有拍暗衛去跟著，如果那破廟中還隱藏著另一個兇手，那小鹿當該如何？！

「來人！待青頭回來，將他壓入大院，打他五十大板，讓他長長記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