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銳澤捏緊拳頭，面壁思過。

他小聲道：「同樣是主世界的穿越來客，為什麼他就能『帶資進組』，而我口袋空空，一毛錢都摸不出來。」

系統指揮著自己的飛機炸掉敵軍的基地，從遊戲里分出一點數據流關注自家宿主，【因為他是病人啊，他還是快穿總局局長欽定的重點關照對象，總不能讓人來體驗生活還不給錢，叫人家陪著你過苦日子吧。】

「什麼叫陪著我過苦日子，你給我好好說話。」姚銳澤有些牙疼地咧嘴，總感覺這七個字透露著一股迷之曖昧。

操控補兵把敵軍的最後一個建築炸毀，系統終於將數據流抽離，拖動兩個對話框展現在姚銳澤眼前。

【這個，是你這些年做任務得來的所有獎金和積蓄。】主世界的中央銀行界面，存款那一行是以一為開頭的六位數。

【這個，是穆溫瑜這些年因治病耽誤的時間成本和科研價值的總和。】時間成本和科研價值的兩項匯總，最終相加得出的是一個數字和一串晃花眼的零。

這強烈的對比，令男人看了沉默，令女人看了落淚。

姚銳澤沉默片刻，「不至於吧，他只接受了三年心理治療，這三年時間哪能創造出這麼多價值。」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一下，穆溫瑜所在的子世界屬於中科技水準，如果他能順利地按照原定主線走完劇情，他給子世界帶去的科技進步是跨時代的進程，是他的科研成果為子世界未來步入星際時代做了鋪墊，你破壞了穆溫瑜的人生軌跡，客觀上阻礙了子世界的科技發展。這筆科研價值是這麼計算得出的。】系統列出了一大堆的計算公式，【而根據你在中央銀行的存款，你的身價無法償還這筆債務，所以你之後帶穆溫瑜一起做的任務都會被扣除獎金，用以直接還債。】

姚銳澤插嘴道：「等等，是我聽錯了嗎？你說了『債務』這個詞？」

系統肯定道：【你沒聽錯，我確實說了這個詞。】

「……怎麼這些債務也算到我頭上？」姚銳澤表情有些痛苦。

【你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最終結果都是導致子世界科技發展變得緩慢，你當然也有責任，而且快穿總局已經償還了百分之八十的債務，剩下這些才是你要償還的金額。】系統再補上一刀。

姚銳澤狠狠地淚了，「你看，我這輩子還有機會在主世界買房子嗎？」

系統也沉默了，【要不我給你支個招吧，能幫你一下還清債務。】

「你說，只要合理不離譜，我願意為了自己的後半生拼一把。」姚銳澤說道。

系統說：【你娶穆溫瑜吧，只要你倆結婚成了一對，夫夫之間那點債務就不需要償還了，反正還了也是左口袋進右口袋的事。】

姚銳澤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系統設置了靜音。

改天回了快穿總局，就把這系統拿去重裝，他真是半天也忍不了這垃圾系統了！

「大老闆？大老闆？大——老——板！」

姚銳澤被一聲長嘯喚回神，他轉頭，就看見邢晶晶雙手作喇叭狀，靠近對著自己大聲叫喚。

他揉揉有點麻的耳朵，被那一聲震得有些腦殼痛，「別吵，有什麼事就說。」

邢晶晶小跑過來，「就是來找你的那位客人，他還在房間里，你看是不是我去送送他？」

「送什麼送。」姚銳澤揮揮手把邢晶晶趕開離自己遠點，「那位可是我們的大金主，都好好招待著，別讓人家不開心了。」

邢晶晶看著他的眼神瞬間古怪，意味深長地「哇哦」一聲，在他再開口趕人前，又小跑著回了隔壁辦公室。

姚銳澤按了按眉心，仍是對穆溫瑜的去留有些糾結。

【總之呢，你看著辦吧，他是要跟著你的，你也總不好意思把他丟下讓他一個人找地方住。】

姚銳澤嘆口氣，推開房間的門，走進房間里。

坐在沙發上的穆溫瑜聽到開門的聲音，下意識要站起來，卻被姚銳澤按著肩膀，被迫坐回沙發上。

他不安地握緊手中盛著熱水的紙杯，指腹被燙得泛紅，眼神飄忽地不知道該落在哪裡，最後只垂著頭盯住自己的鞋子，不敢抬頭看姚銳澤。

「抬頭，看著我，我有話跟你說。」姚銳澤伸手扶了一下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

他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脖子，把下半張臉藏到圍巾後，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視線與姚銳澤對上的一瞬間，瞳孔稍微收縮，身體僵硬了起來。

姚銳澤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突然卡殼，他看著穆溫瑜的眼睛，楞了一下。

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是棕色，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淺淺的金光，他用圍巾遮掩自己半張臉的模樣，像極了怕生躲人的小貓咪，蜷縮著身體撞進毛茸茸的軟墊中，露在外面的尾巴晃來晃去，擾亂了鏟屎官的心。

姚銳澤的貓奴基因動了動，被他強行按下去，他掩飾地咳了咳，聲音不由地溫柔些道：「是這樣，你如果想投資工作室的話，我們一會兒就簽個合同，按照工作室的目前預估值和投資金額的比例，給你等比例的股份，除了不能對工作室的遊戲開發和發行發售做決策，你就是工作室的老闆，每個季度可以拿到分紅。」

「你要融入正常的社會生活，當然也要付出點行動，試著找份工作吧。」他語氣滿懷鼓勵道：「不用一下步子邁得太大，接觸社會得一點一點地來，我建議你在我們工作室先試試應聘，工作室現在人還很少，外出談合作的事情有我來，你平時也不用接觸太多人，這樣的工作環境剛好適合你。」

穆溫瑜捏了捏紙杯邊緣：「可是，我不會做遊戲。」

姚銳澤牽起他的手，帶著走出房間，指著隔壁辦公室里打鬧的實習生們，笑道：「他們也不會做遊戲啊。」

「難道不會做遊戲就不能到遊戲工作室工作嗎，每一個行業都必然會有所謂的業內人士和外行人士，工作沒有會不會一說，只有合不合適的說法。我覺得有份工作很適合你。」

穆溫瑜張張嘴還想說什麼，被姚銳澤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堵住了他的拒絕話語。

姚銳澤點了點他的嘴唇，指腹上的薄繭蹭過圓潤的唇珠，令兩人都怔住了，彷彿微弱的電流從唇指相觸的地方蔓延開，讓他們的神經末梢都激起一陣癢意。

「不要急著拒絕，先聽我說完，你考慮過後再決定要不要接下我的建議。」姚銳澤收回手，右手背在身後，他悄悄地摩挲著剛才蹭過唇珠的指腹，回味著那種微妙的觸感，試圖將其挽留。

他打了個響指，把穆溫瑜有些跑歪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記得你當初學的是生物醫學工程？」

穆溫瑜點頭，說道：「但我主攻的方向是生物納米材料和醫療納米機器人。」

其中醫療納米機器人正是他被剽竊的科研成果。這種納米級的機器人被裝在小小的膠囊中，人體服下膠囊後，澱粉膠囊外殼會在體內自動分解，釋放出裡面的納米機器人，這些納米機器人被人體的生物電流激活，掃描並攻擊消滅人體內部的病原體，再藉由排泄被排出人體，納米機器人的製造材料也使用了穆溫瑜研發的一種生物納米材料，暴露在空氣中後這種材料就可以被自行降解，十分有利於環保，也免去了回收的成本。

怎麼想，他的科研方向都與遊戲製作無關。

姚銳澤卻搖搖手，對他說：「只要你學過最基礎的生物醫學工程就足夠了，我希望你稍微跨一下研究專業，研究腦機介面。」

「這個子世界還沒有生物醫學工程方面相關的成套知識體系，我對工作室未來的發展規劃中有涉及這方面的內容，如果找子世界的原住民，那可能還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等待這門學科建立知識體系，再等他們把我想要的技術研發出來，這其中的時間成本和浪費都太大了，所以找原住民做這件事就有點不劃算。」

「而你是主攻這門學科的專家，我只希望你能把基礎的知識匯總成一套體系，共享給子世界的原住民，他們自然會根據基礎知識補全並發展它，再有你作為領路人，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從一門理論學科轉為可以實踐運用的學科，到時候你再組建自己的研究班底時，也不愁招不到人。」

「你再想想，不要找借口搪塞回拒我，聽聽你心裡的聲音，那是你最真實的想法，你騙得了我，但騙不了你自己。」

兩人對峙沉默。

走廊里只有風扇轉方向時發出的令人酸掉牙的咯吱聲。

穆溫瑜垂下眼簾，將眼睛藏到陰影中，他猶豫道：「我……可是我，真的不敢。」

他咬著下唇，偏過頭不願去看對面那人的表情。

會是失望，還是憤怒，他不敢揣測，他已經太多次在別人眼中看到他們對自己的失望，就算姚銳澤表現得再熱情，經過自己的數次拒絕後，再熱情的人也會被一盆冷水澆頭冷靜。

然而預想中的斥責和嘆息都沒有降臨。

姚銳澤只是用手背拂過他的側臉，讓他正過臉看自己。

「為什麼不試試呢，這個子世界的科研領域還是一片荒漠，而你完全有能力可以佔領它，在這個領域稱王。」

看著姚銳澤臉上的笑容，穆溫瑜彷彿受到了蠱惑，緩緩地探出手，握住了那隻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他聽到自己輕聲應道：「好，我願意試試。」

果然，他還是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人，也沒有辦法拋棄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