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了他永遠的噩夢，他不能原諒自己，和韓松的爭吵越來越多，雙方父母也都跟著參與了進來，事情變得不再受他控制。

指責，謾罵，痛哭，威脅，祈求，尋死覓活。

單純美好的感情經不起如此的消耗，最後的結果只有一種，無非是曲終人散。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程慕清那時上了國中住校。周末回家，知道賀海舟回來了，書包都沒放就跑向賀奶奶家。

賀海舟正和韓松摘葡萄吃，葡萄架下兩人仰著頭，找著紫紅熟透的葡萄。

一回頭，看到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兒，圓圓的臉蛋白裡透紅，彎彎的眉毛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一腦袋烏黑捲曲的頭髮，隨著停止的奔跑慢悠悠落回原位。

一開口露出一排白玉米似的牙齒，「舟哥，你回來了？」

「跑來的？」賀海舟看著程慕清那單薄的身形，因為狂奔止不住的抖動。

「嗯，聽說你回來了，著急來見你。」程慕清扶著腰說。

「我又不會跑，著什麼急。」賀海舟說。

程慕清嘿嘿一笑，也不頂嘴。

他看向賀海舟身邊的男生，那是他和韓松唯一的一次見面，韓松穿著簡單的衛衣長褲，身形挺拔，眉清目秀，笑起來明眸善睞。

「清清，去買包白糖回來。」賀海舟掏出十塊錢。

「舟哥，買白糖幹什麼？」程慕清說。

賀海舟嘴角翹起，「韓松嫌葡萄酸，我給他蘸糖吃。」

「哦，我馬上去。」程慕清又蹬蹬蹬的跑遠了。

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包白糖，和三支冰棍兒，院里沒人，廚房傳來細碎的聲音，程慕清沒有多想，直接推門進去。

手裡的冰棍兒和白糖啪的掉在地上，驚了窗檯上的一隻麻雀。

廚房裡，賀海舟正壓在韓松身上，一雙手環著那細長的腰身，韓松的手向後堪堪撐著灶台，兩人臉貼著臉，嘴對著嘴，韓松嘴裡發出隱忍的聲響。

他們在接吻，兩個男生在接吻。

程慕清剛上過衛生課，大概了解男女之間的事情，但男生和男生之間……

接吻的兩人也被驚了，韓松不好意思的跑回了屋裡，賀海舟坦坦蕩盪，撿起地上的白糖，放在桌子上，把葡萄皮都剝去，放在一個瓷白的碗中，撒上白糖。

程慕清呆愣著，「舟哥……」

「怎麼了？」賀海舟說。

「你們剛剛在……？」

「接吻，韓松是我喜歡的人，這很正常，我喜歡上了他，但不巧他也是男生而已。」賀海舟往碗里插上幾隻牙籤。

「……舟哥我回家了。」程慕清受了驚嚇，他撿起地上的冰棍兒，扔進垃圾桶。

「張嘴。」

程慕清聽話的張大嘴，嘴裡被放進一顆沾著白糖的葡萄，咬下去，甜中帶酸，酸酸甜甜的。

「好吃嗎?」賀海舟問。

程慕清趕緊咽下回答，「特別好吃，酸酸甜甜的。」

「那就行，回去吧，我去給韓松送葡萄。」賀海舟端起碗回屋。

被人寵愛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你說葡萄酸，我就沾上白糖給你吃。

程慕清第一次懵懵懂懂的被迫吃了一嘴狗糧。

手機在漆黑的房間里亮起來，嗡嗡嗡地震動著，打斷賀海舟的沉思。

「賀明月」的電話。

賀海舟接起來，「有事？」

「哥，媽讓你明天回家吃飯。」

「我出去玩了，等回去吧。」

「你出去玩了?和誰？」賀明月新奇不已，她哥最煩節假日出去玩，嫌人多。

「和朋友一起，掛了，回去再說。」賀海舟說完就要掛斷。

「哥哥哥，最後一句，是不是上次那個朋友……」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她哥已經掛了電話。

賀明月看著眼前的二老，兩手一攤，「聽到了吧，和朋友一起去玩了，是誰，沒說，您二老也別逼問我呀，自己問賀海舟去。」

劉美麗哼一聲，「他要是肯說，我還用問你。」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我就上次碰巧見了一面，小孩長得挺漂亮，看著文文靜靜的，剩下的真的不知道了。」賀明月聳聳肩滿臉無奈。

劉美麗女士不甘心，拿出手機給兒子打電話，「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看到了吧，你養的好兒子，都敢不接電話了。」她沖著賀盛平喊。

賀盛平好脾氣的不和她計較，渡步到陽台。

一個人吵不起來，老頭子一走，劉美麗只能偃旗息鼓。

賀海舟太了解他媽劉美麗的操作了，掛斷電話直接就關機，不然今天就別想耳根清靜。

程慕清還沒有醒來，明顯睡的不安穩，眉頭緊鎖，氣息長短不勻。

還以為小孩長大性格變好了，骨子裡依舊犟、軸。遇事也不說，憋在心裡折磨自己。

但是能遇到什麼事呢？他們一直在一起，印象中，並沒有碰到什麼特別的人或事。

算了，明天再說吧！

賀海舟出門去餐廳，買了蛋糕點心，晚飯肯定是吃不成了，備些晚上程慕清醒了墊墊胃。

半夜，程慕清醒來，喝了一口水，接著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

賀海舟叫了粥到房間，哄著喝下半碗。

「哥，我們今天去哪玩兒？」程慕清突然開口說，說著去哪兒玩，其實精神倦怠。

賀海舟說：「下午的飛機回去，一會兒在附近隨便轉轉吧。」

程慕清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衛生間里，賀海舟把牙膏擠好遞給程慕清。

行李收拾妥當，退房，乘車趕往機場。

天氣不錯，無風無雨，清空萬里，飛機準點起飛，平穩降落。

接機口，王齊高高揮舞著雙手，見面先擁抱一下賀海舟，轉身去抱程慕清，被賀海舟推開。「哎，怎麼地？抱一下都不行了？你這心眼越來越小了。」

「他累了，先送我們回家。」賀海舟興緻不高地說。

「累了？那裡累了？」王齊聽到這話，一臉壞笑，上下打量著程慕清，沒有看出什麼異常。

王齊和賀海舟並排走在後面，肩膀一下一下的撞著賀海舟，嘴裡嘖嘖嘖，「好上了。」

賀海舟橫他一眼，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少打聽。」

王齊沒有挖到八卦，一臉失望，把車鑰匙扔給賀海舟，「行了，你開吧，路過XX醫院把我放下，我去接我家林醫生下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