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則安就這麼默默的觀察了季來之一周，直把季來之看得恨不得跑到白則安面前去問他為什麼總看著他。

季來之是期望白則安記得自己的，但是他知道，怎麼可能記得他，那麼多年過去，誰會記得在路邊給過一個髒兮兮的少年幾枚銅錢？

「師兄，你這幾天，去劍道場倒是去的很勤。」白鷺秋來雲別看望白則安，她坐到白則安對面，中間隔著一張小方桌，放著白鷺秋拿來的糕點。

「就隨便看看。」白則安每次看見白鷺秋，心裡有時候居然會冒出點慈愛來，每次有所接觸，他的腦子就作出應激反應——這是兒媳婦，這是兒媳婦。

「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白鷺秋其實有所不解，雖說師兄嚴肅，冷冰冰的，但是對她的話，私下裡還是親近的，可是這幾日，師兄比往常客氣很多。

白則安自然是懂白鷺秋是什麼意思，他想了想，還是順著話茬接了下去：「是派里的事情。」

「是不能說給我聽的事情嗎？」

「是關於新來的弟子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是師兄自己心裡有所擔心，解決了就好了。」

白鷺秋聽是關於教授弟子的事情，便也不便開口了，坐了一會後，就離開了。

白則安揉了揉太陽穴，算是糊弄過去了，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再睜眼，便看見季來之停在門檻外，見他醒來，拔腿就要走。

還是太瘦了，糊裡糊塗的，他已經沖季來之招了招手，少年還是看見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來到了白則安跟前，沒有作聲，正常來講，他該行禮叫聲師兄。

白則安的手很漂亮，指骨很長，手心裡是長期練劍換來的薄繭，他捏住一塊漂亮的糕點，遞給季來之。

「餓了吧？」聲線慵懶，白則安回憶起這一段，簡直也覺得自己沒睡醒，居然像喂小狗一樣給男豬腳喂糕點。

季來之看了眼白則安，才雙手接過了那塊糕點，像接過什麼寶貴的東西，鄭重非常。

「謝過雲別師兄。」如果是心裡，季來之想叫白則安仙人，甚至是仙子，雲別仙子。

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外面都說這個給他幾枚銅錢的人，是個冷漠的、不苟言笑的人，他不信，來到跟前一看，自己果然是對的，漂亮的人，用漂亮的手，給他遞過來漂亮的糕點，近乎「疼惜」的眼神，沖他說——餓了吧？

白則安聽到季來之的聲音才真的清醒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摩挲了一下指尖殘留的糕點，看著面前的少年，兩隻眼睛亮亮的，難掩的真誠。

白則安的良心都痛了，哎喲，這麼漂亮的孩子，果然只有想成文字組成才能對他下狠手。

他坐直身子，清清嗓子：「幾歲了？」

「十六。」

白則安疑惑，居然比自己想像中大一歲？

「名字是季楠？有字嗎？」

「沒有。」

白則安是記得的，季來之這個名字，是落花山莊之後才有的，是另外的師父起的，畢竟雲山派，對季來之並不重視。

「年紀也不小了，沒有字說出去讓人笑話。」

「師兄幫我起一個吧？」

白則安本來是想假借師父的名義給他起一個，沒想到小孩直接接過話，讓他為他起。

「來，來之。」白則安腦子還沒轉過來，嘴就先動了，脫口而出季來之這個在心中翻來覆去倒騰了上百遍的名字。畢竟季楠這個名字，用的真的少啊，原著也就用了幾章，在雲山派發生的事情，都被他略寫了，主要是重頭戲也不在這啊。

「謝謝雲別師兄。」

白則安習慣性想說一句不客氣，不字都要脫口而出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跳脫到現代人思維了。只好擺擺手，然後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季來之手上。

季來之站在那裡，站得筆直，手裡還捧著一塊糕，看上去哪裡有日後將雲山派滅門的大boss的影子，白則安覺得有點好笑，這麼棒的苗子，這麼可愛的孩子，就該給他寫成正派人家的小少爺，然後到年歲了跟門當戶對的小姐在一起，直接happy ending。

白則安想到這裡，打量了一番少年，想法又變成了話語，落在了季來之的耳朵里。

「多吃點，太瘦了。」

季來之聞言，先是一愣，然後便聽話一般將糕點一口氣塞進嘴裡。

他感覺心裡有一灘水窪，像仙子一樣的白則安踩了過去，明明白則安沒有做什麼，他或許只是路過他心裡的水窪，可是季來之還是覺得，在白則安白色長靴鞋底蹭過的那幾滴水啊，變得清澈起來，宛如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