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來之躺在床上，他是仇恨的，他的成長全部是仇恨鋪砌起來的，如果沒有那些仇恨的意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現在，他不止一次的想，自己的人生為什麼那麼難呢。

季來之有些疲憊閉上眼，嘴裡還殘留著糕點的香味，手伸到裡衣，一根掛在脖子上的紅繩露了出來，他的手就攥著繩子最末端的哪個墜兒，沒人知道那個墜是什麼，長長的紅線，讓墜兒一直能垂到心口，貼著少年的肌膚，捂得火熱。

如果說，如果說能夠一直呆在白則安身邊，做他的師弟，離他最近的師弟，是不是留在雲澗山也可以呢？這個答案，他不明朗，不過如果，白則安需要他，他應該會留下，他想和白則安親近，想得到如仙子一般的師兄的誇獎，想要被人看在眼裡。

「我會長大的。」季來之喃喃道，彷彿在對某個人立下誓言。

練了一上午的劍法，小弟子們被派去後山撿些幹柴回來，這種活也就是磨練磨練，個個弟子都經歷過。

三五成群的少年來到後山就逐漸分散開來，四處撿些幹柴，放進身後的背簍。

「喂，你，說你呢！」還沒抬頭，就被一腳掀翻在地，「真的是他！你們來看啊，是那個小乞丐！」

季來之默默站起來，白色的衣服已經染上了灰塵，就像那次，第一次見到白則安一樣，自己也是髒兮兮的，就算現在穿著相似的衣服，他還是很容易就變髒。

所以到了後來，季來之只在白則安面前穿淺色，在外面，他從來是一身黑色，彷彿淺色，尤其是白色，是被他永遠排除在外的選擇。

朝季來之圍過來的，都是雲山派的弟子，顯然是比季來之早入門，他們穿的衣服樣式有些差別，而這群人剛剛似乎在林子里練劍。

「誰啊？」

「你不記得了？那個啞巴啊！天天去孫少爺家偷狗的那個。」

季來之依舊是不做聲，他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走遠了些，繼續撿柴。

季來之彎腰撿著，身邊同期的弟子都避免生出事端，離得遠遠的，除了與他同樣跟著白則安的月書承。

「小乞丐，跟你說話呢！」

「他居然也來雲山派，笑死個人，怕不是進來混吃混喝的吧？」

說話的人再次一腳踹過來時，季來之靈巧躲開了，卻引來更多不快，於是背後的背簍就沒那麼幸運了，被人伸手拽住，好不容易撿好的柴火撒了一地。

「各位師兄未免欺人太甚。」月書承站起來對著那群人抱拳，有些義憤填膺，顯然是看不下去了。

同樣看不下去的，還有躲在大樹後面的白則安，這情節是他設計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可是，當時他只是一筆帶過，然後以季來之心中仇恨更加深重為本章結局。

可當設身處地去看這一幕，確實是讓人血往上涌，自己設計的這幾個人，真的是過於蠻不講理。

不過月書承最後是跟著季來之離開的，後面也是季來之的得力幫手，這樣看來，友情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那邊水深火熱，白則安這邊，卻不知道是否應該出面，這一出面，好大兒和月書承之間的這條線沒了怎麼辦？月書承好歹也是個後面發揮了不少作用的關鍵角色。。。。。。

「雲別師兄？」

這下，不出去也要出去了，白則安直起身子，看了撿柴撿到他身後的小師弟一眼，我真是謝謝你。

「雲別師兄！」

「師兄！」

「讓你們撿柴，這是在幹什麼？一個個都當這是玩鬧？」

白則安其實很難發怒或者大吼，於是這句話只是淡淡的被人面無表情的說出來，卻讓人感覺背後一涼。

走近了，白則安才將季來之的狼狽看清楚。少年也不看他，蹲在地上，把先前拉扯間掉到地上的柴，重新裝回背簍。

「你們幾個，回去找你們師兄領罰。」白則安對著那幾個先前耀武揚威的少年說完，然後才轉身，也不敢看季來之，只是隨意說道：「你們幾個，把柴帶上跟我回去。」

「是，雲別師兄。」一群人齊刷刷的回覆道。

人分兩三波，總算是散了。

白則安走在最前面，兩個弟子跟在後頭，季來之背著柴，雙手握得緊緊的。

「你沒事吧？」月書承問他。

季來之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師兄，好像待人很好，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冷漠。」

季來之聽到這句話，抬起頭，看了一眼比自己稍微高了兩公分的月書承，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白則安的背影，筆直，漂亮，幹凈。

麻繩勒進手裡，第一次毫無防備被踹倒時，他的手心就破了，現在那些血，全部滲進背著柴火的麻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