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虎慌忙回神，將視線從恆澈的手上收回，欲蓋彌彰的咳嗽了一聲，本想接上剛才的問題接著問，還沒來得及開口，恆澈先說話了。

恆澈似乎是猜到了他想問什麼，索性省了晉虎組織語言的時間，開門見山的直接回答他。

「我以前是跟著總隊訓練的。」恆澈盯著手裡燃燒的煙蒂，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同晉虎說話。晉虎疑惑的轉向他。

恆澈於是繼續說：「我家庭比較特殊，父親也是軍人，我自小跟著外婆長大，外公曾是帝國的上將，後來經了商，大概是想讓我們學點防身的吧，便把我和我表哥送到了尼爾森叔叔手裡。」

恆澈挑著重點言簡意賅的說出了所有晉虎能知道的。

晉虎瞭然的點點頭，又想起上次他在格鬥場里給麥克的那一下子，對他口中的所謂防身術並不想給予評價。

見恆澈開了話頭，晉虎忍不住想多聽聽有關他的事，又一時摸不清楚恆澈的底線在哪裡，於是只得小心翼翼的開口：「你......為什麼那麼怕總隊？」

恆澈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老揍我......」說著還隱約帶了些委屈。

晉虎忍不住笑出了聲：「為什麼？」恆澈看著他臉上的笑，忍不住想抽他，於是對著他的嬉皮笑臉，實打實的噴了口二手煙，隨後說：「因為，他說我天生反骨，不打不服。所以一直用我殺雞儆猴......」

他噴煙的姿勢有些輕佻，五官模糊在了煙霧後面，連話語也縹緲起來。

晉虎甚至都沒真正聽明白他話語里的意思，直愣愣的盯著煙霧中的人，又發起呆了。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逡巡在兩人之間的煙霧，吹回了晉虎出了竅的靈魂，於是給了恆澈一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評價：「成語用的挺熟能生巧的。」

恆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在窗檯上摁滅了手裡的煙頭。轉身下樓，對著晉虎弔兒郎當的擺了擺手：「回見，隊長。」

恆澈不傻，他不覺得自己已經在晉虎心裡真的站上了個什麼位置。

晉虎在這個樓里等著他，當然不可能是專門跟來的，自然是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而且顯然，還沒辦完，因為窗檯上還大刺刺的放著一個嶄新的文件夾。

但是，大概可以感謝他吧，雖然說出來的話是不知道哪年的陳芝麻爛穀子的黑歷史，但總歸，是讓他喘了口氣，心中也覺得輕鬆不少。

晉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摁滅了差點燒到手上的煙頭。

他臉上的笑容退去，重新戴上了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具，他轉身看著窗外綠意盎然的新樹，忽然想起來，在恆澈的故事裡，從頭到尾，沒出現過他的母親，隻言片語都沒有，雖然他的故事也確實沒有講的多詳細。

晉虎的眼底閃過一抹感興趣的光芒，只一閃而逝，隨後眸子里又是一片平靜，拿起窗檯上的文件夾，上樓去找總隊了。

尼爾森正坐在辦公桌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豪斯曼留給他的茶，思緒里翻飛著那年那月舊時光里的舊事情。

他忍不住想，大概是年紀大了，總也忍不住回憶往事了。

窗外春意盎然，可有些人卻總在生機勃勃的年級里就毫無留戀的走向了暮年。

晉虎敲了敲門，尼爾森的注意力從窗外收回來，坐正了身子，又變成了那個不苟言笑的總隊長。對著門外朗聲道：「進來。」

晉虎帶著文件進來，一板一眼的作報告，對自己方才聽到的事閉口不談。

等兩人做完報告，時間已近黃昏，晉虎起身準備回去，尼爾森卻出乎意料的叫住了他。

晉虎轉身，靜等著尼爾森的下文，尼爾森糾結了很久，最後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神色有些痛苦：「小晉，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恆澈真的留到了聯盟戰隊里，以後若是在任務里，他不顧整體利益，你可以對他施行戰場法則。」

說完，他似乎有些動容，卻又握緊拳頭，逼著自己鎮定了下來。

晉虎有些驚訝，不太懂一向講究實際的總隊長為什麼會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假設。

但所有的驚訝都被他藏在了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具下：「總隊......」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勸尼爾森重新考慮一下，尼爾森卻對著他擺了擺手，一副不準備在談的樣子。

晉虎嘆了口氣，轉身向門口走去，他操控系統的手的手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不管怎麼樣，他是我的兵。」

如果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讓他一個人留在戰場上。

後半句話被晉虎留在心裡，像是對自己的鄭重許諾。

聯盟戰隊，一直是有兩位頂頭上司，一位是聯邦特種戰隊的總隊尼爾森，另一位，就是帝國的軍事處負責人，豪斯曼。

一個是軍區，一個特殊任務軍區，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兩邊，被聯盟戰隊這座橋連成了連襟。

聯盟戰隊兩邊的任務都會接，但事實上，他不隸屬於任何一邊。

他們更像是在白天與黑夜過渡時夾雜在中間的黃昏，既有白天未落的明亮，又有夜晚未升起的黑暗。兩邊領導都對著聯盟戰隊垂涎欲滴，卻又都對他心存忌憚。

建立聯盟戰隊的想法，是帝國特殊任務軍區先提出來的。

起初被不少人反對，後來聯邦軍區同意，更多的卻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等著看他們怎麼把自己玩脫。

無奈，看熱鬧的人最終失望了。聯盟戰隊飛一般的成長，在整個特種戰隊脫穎而出。

聯邦軍區慌了手腳，忍不住也想來聯盟戰隊手下淘點便宜占，無奈聯盟戰隊認主，他們被豪斯曼一手建立，藏在特種戰隊的編製里，做著帝國的一把刀。

可八個星耀日，一直對帝國忠心耿耿的聯盟戰隊卻忽然開始玩花樣了，他開始在兩邊的領導之間周旋，對兩邊都開始曖昧不清。

而八個星耀日前，正是聯盟戰隊的前隊長出事，晉虎開始接手聯盟戰隊的時候。

晉虎的沒良心在兩邊人那裡都是出了名的，他一點也不像前隊長那般，以笑待人。

前隊長交接任務時，總是能讓兩邊的領導都安心又舒坦。領導們新出的命令不管願不願意他也總是能完美的編進聯盟戰隊的行為準則里，讓聯盟戰隊的模樣往兩邊都滿意的地方生長。

晉虎卻完全不同，聯盟戰隊到了他手裡，完全沒有了前隊長的溫潤，跟著他這隊長也變得滿身戾氣，軟硬不吃。

若說之前，領導們還想著怎麼把聯盟戰隊拉到自己的陣營里來，現在的領導們卻都提心弔膽的防著晉虎不要把聯盟戰隊徹底獨立出去。

變成第二個「第三世界聯盟」

從晉虎領聯盟戰隊起，再也沒有一個領導敢理直氣壯地對聯盟戰隊下達命令，除了必要的任務，所有人都收起了企圖控制聯盟戰隊的狼子野心，沒人敢再對他們的隊員評頭論足。

安心的在真正的鷹爪之下做一隻被守護的羊，不過到底誰是披著羊皮的誰是真正的羊，就不得而知了。

晉虎最後給尼爾森的那句話，其實是一種警告，不管恆澈到聯盟戰隊之前到底有怎樣的故事，但他現在是聯盟戰隊的兵。

在戰場上，如果他真的不受控制，到底怎麼處置，豪斯曼說了不算，尼爾森說了也不算。

因為戰場，是晉虎的主場，他們連發表意見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