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大腦機介面研究室的招聘信息一出，就引來了諸多業內人士矚目。

對此項目感興趣，或研究專業相關，符合條件的研究員紛紛投來簡歷，大量的簡歷擠爆了穆溫瑜的郵箱。

穆溫瑜看得眼花頭暈，還借用了姚銳澤的系統，設立幾個標椎，先篩選掉一批專業能力不足、履歷有污點的研究員，再篩掉一批已被證實人品不佳的研究員，剩下的二十多人才收到了面試通知。

他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喊上姚銳澤陪自己一起面試。

腦機介面是交叉學科，其項目研發主要與電子信息科學、生物醫學、工程學、材料學等學科相關，投來簡歷篩選後所剩下的，也都是這類學科的研究員。

穆溫瑜準備了一些專業題目進行提問，初步對他們的能力水準摸了個底，篩掉了能力相較差一些的，最終被錄用的總共只有十一人。

「工薪條件不再談，就按招聘信息上的算，合同已經打好了，確認無異議就可以簽字，今天入職就開始工作。」

姚銳澤將早就列印備好的合同和保密協議交給每人，等他們閱讀合同並簽署名字後，合同一式兩份交由雙方分別保存備份。

他將合同存進了密碼箱，在研究室門口呆站了一會兒，還是打開門走進去，找了個角落安靜坐著，不說話不亂動不妨礙研究員們的工作。

這是穆溫瑜上崗展開工作的第一天，他得幫穆溫瑜把把關，以防有小人阻礙科研進程，擾亂他的賺錢大業。

絕不是因為擔心穆溫瑜。

「刪。」穆溫瑜看著電腦顯示屏上的代碼，蹙眉道：「腦機介面的關鍵在於信息處理的效率，『想即做』，這才是腦機介面被稱為『延伸肢體』的原因，現有的演算法不能承載這麼巨大的信息量，處理效率速度也太慢，我們需要換一種演算法。」

被指導的人背著他翻了個白眼，「這已經是當今最適用複雜信息處理的演算法了，再換其他的演算法，恐怕效率會更低。」

這個角度穆溫瑜看不到，對面坐著的姚銳澤卻是將他翻白眼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姚銳澤挑挑眉，預料穆溫瑜會迎來第一個職場困難，他沒有插嘴出言，只默默放下了手機，看著穆溫瑜接下來會怎麼解決這個小難題。

穆溫瑜平靜地拋出炸彈：「那就構建新的演算法，既然現有的演算法都不能滿足需求，我們就專門為腦機介面創造一種語言。」

「已經決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目前腦機介面領域面臨的最大難點，就是處理器無法快速處理複雜的電子信息，為了提升信息處理效率，之前的人無一在硬體環境下手，壓縮晶元、簡化信息、特殊材質……但硬體是『框架』，多大的框架決定了能容納多少內容，其本質是在一個框架內，加入多個處理器，同時對一條複雜信息進行拆解分析，這樣雖然也算提升了處理速度，不過也提升了成本。」

「這是腦機介面仍被限制在高端科技，無法推廣到下層的原因。」

「而演算法是『核心』，也就是處理器，高配的處理器能夠快速處理複雜信息，小框架內放入一個高配處理器，其工作處理效率不比大框架多處理器慢，而且還不用擔心多個處理器的工作信息流出現錯亂jiao叉，能夠節省更多硬體成本。」

那人瞪大眼睛看瘋子似的看著穆溫瑜，「你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就不要胡亂說話，只是嘴皮子上下一動，就說要創造新演算法新語言，你以為演算法是說說就能創新的嗎？你所說的演算法問題，燈塔國的利特實驗室就曾提出過要創造新演算法，但利特實驗室鑽進這個死胡同里糾結了三年也沒拿出結果，我們只是剛剛建立起步的研究所，拿什麼資本去浪費三年時間。」

利特實驗室，是燈塔國利特互聯網公司投資的實驗室，已有十年創辦歷史，是腦機介面領域的最前端領袖，利特實驗室用三年的白費時間和金錢證明了，開發新演算法的路走不通，最後大家又回歸到升級硬體這條老路上。

腦機介面領域的實驗室，正在攻克的難題，全都是晶元壓縮技術和低成本材料。

「所有科研項目的起始都是從零開始，不可能就去尋找可能性。」穆溫瑜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很是嚴肅，他態度難得有些強硬，不肯放棄這個念頭。

那人也很犟，認為穆溫瑜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妄想，但礙於對方是自己的上司和項目帶頭人，害怕會被穿小鞋，只好迂迴地勸說道：「我寫的這套程式處理速度已經足夠快了，是基於利特實驗室公開的淘汰程式，在其基礎上改進簡化，達到了最快效率，它的速度效率絕對不比現今頂部信息處理程式慢，不如你先導入程式測試一下。」

其他人沉默著做自己的事情，一邊放緩動作，一邊豎起耳朵偷聽兩人的爭執，卻都沒有出言勸架。

一方是發工資的老闆和項目帶頭人，一方則是履歷最好看的研究院，誰都不敢觸及其中一方的霉頭。

與穆溫瑜爭執的人叫應鵬雲，在自己所學專業領域內還算小有名氣，曾經向利特實驗室投過簡歷，可惜在第二輪面試就被刷掉了，聽說華夏國內建立了第一所專項研發腦機介面的研究室，還是那位高產論文的穆先生全資建立的，應該還算靠譜，他才想著來佔個位置。

沒想到所謂的「老學者」穆先生竟然還是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年輕人，開口就是要創造新演算法，他心裡是一百個不服。

甚至惡意揣測，那些論文是不是穆溫瑜強佔了其他研究員的科研成果，不然他不到三十歲做出這麼多成就，卻在科研圈子裡名聲不顯，多半是學術剽竊的慣犯。

在氣氛沉默僵持時，一道笑聲打破了僵局。

「噗嗤。」

眾人聞聲看過去，就見姚銳澤捂住嘴忍不住笑出聲，笑得肩膀發抖。

他攤開手，「既然你對自己寫的程式那麼自信，那就導入測試，但我賭它運行不起來。」

應鵬雲氣得喘粗氣，猛地站起身，「能不能運行還要看實際效果，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樣的外行人來評判了！」

他拔出優盤，大步走到演示機旁將優盤cha入介面，導入了自己書寫的程式，然後把演示機頭盔佩戴到頭上。

「同步，就位。」

測試員調試了演示機的各項數據，確保演示機正常啟動，朝應鵬雲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姚銳澤饒有興趣地笑笑，倒是對應鵬雲高看一眼。

敢把有漏洞的程式拿出來測試，確實是meng男，到時候被現實打臉可不要太臉疼，畢竟他還要後續補上一巴掌。

演示機啟動後，頭盔兩側的提示燈閃了閃。

應鵬雲瞪大眼睛，大腦思考，輸出信息。

大腦輸出的神經電流接入演示機，經由程式轉化成電子信息，再轉入程式中進行分析。

他書寫的程式邏輯是反覆多次拆解，複雜的信息走完程式第一次的循環，先剝去其中一層信息，被剝離過的剩餘信息再轉入新的循環，再第二次剝去一層信息……如此反覆循環，直到信息被完全拆解，多層剝離的信息則分別流向多重輸出口，使演示機得到最終指令並執行指令。

如果程式沒有出錯，演示機應該在半分鐘後完成他的抓取指令。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四十秒……兩分鐘後，演示機仍然沒有動作，象徵運作的紅燈站在閃光，意味著演示機仍然在處理信息，還未剝離出最終指令。

四分鐘後，演示機終於有了反應，卻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反手抽了應鵬雲一巴掌。

「啪！」的清脆響聲，應鵬雲吃痛地倒抽氣，急忙解開頭盔，捂住自己被抽紅的左臉跳起來。

測試員趕緊按下緊急關閉按鈕，停止了演示機。

「應先生您沒事吧？」測試員提著急救包迎上來，用紗布沾了消腫藥水，小心輕輕地給他紅腫的左臉塗上。

應鵬雲顧不得自己疼痛的臉，惱怒道：「怎麼可能會出錯，我明明已經在線上實驗室模擬過效果了，它最慢也能在兩分鐘處理完信息，而且錯誤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對！一定是發生了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只要再多測試幾次！」

說著，他撿起頭盔，就要回到演示機旁繼續測試。

「別測了，我都說你那個程式不行了，怎麼就不信我的話。」姚銳澤及時發言，阻止了應鵬雲繼續找抽的行為。

他拔下優盤接入電腦，將程式代碼投放到顯示屏上，自己坐在電腦椅上，右手飛快滾動輪滑鍵，在滿目繚亂的字元中選擇了一段代碼，「這段循環代碼看到了沒，這就是你這套程式最嚴重的出錯點，每一層被剝離過的信息都要轉入初介面，從最開始的步驟重新導入循環流程，要是直接插隊從剝離步驟開始運作，會省去一半的處理時間。」

「而且被處理過的信息會在流程中參與冗雜，這些冗雜擾亂了最終輸出的指令，導致指令解析錯誤，機器做出錯誤的動作。」

應鵬雲仔細看了被選中的那段代碼，羞怒於對方說的沒錯，他竟然犯了低級錯誤，連代碼書寫都出錯了，但他還是嘴硬說道：「兩分鐘的處理速度也不算慢了，除了利特實驗室的核心代碼，不可能有處理速度更快的程式！」

【嘶，小夥子路走窄了啊！】系統倒抽一口涼氣，已然看到了應鵬雲被打臉成豬頭的模樣。

姚銳澤果然拔高音調長長地「哦」了一聲，「那是你太菜，自己菜就不要覺得別人跟你是一樣的水準。」

放完狠話，他也沒再廢話，滑動滑鼠選中所有代碼，重重敲了一下鍵盤。

刪除！

應鵬雲還沒來得及嘲諷，目光漸漸飄忽，眼神從嘲弄轉變成震驚。

他的眼睛閱讀速度竟然還跟不上游標移動的速度，更別提姚銳澤快到出現殘影的手，他只聽見密密麻麻不斷的敲鍵盤聲，條條精簡的代碼就出現在顯示屏上，他還沒讀完最下方的一條代碼，頁面就向上滑動拉長，將正在看的代碼刷到上方。

姚銳澤邊敲代碼邊解說道：「從一開始你的思考方向就偏離了初衷，腦機介面的最終目的是執行指令，所以程式要做的就是將指令輸出。」

「而你的思維誤區就在於此，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剝離無用信息，最簡單省事的方法，應該是提取出關鍵指令，直接將繁雜的多層剝離步驟簡化成一步提取。」

「人的想法是不純粹的，想拿筆就不可避免地聯想到寫字，『拿筆』的信號強度會蓋過『寫字』，我們要做的就是人為地二度強化『拿筆』這個信號，讓機器能最直白明確地剖出關鍵指令。我給它設計一個篩彆強化流程，能夠最短時間最快地提取出指令。」

他彷彿不需要思考，這些代碼像是本就印在他腦子裡的，他現在只不過是把腦子裡提前寫好的代碼複製出來，一邊說話一邊敲代碼，也沒降低了手速。

應鵬雲難以自拔地沉浸入了姚銳澤書寫的代碼中，被姚銳澤的話點醒，也覺得自己被固定思維誤導犯了蠢，為什麼要繞遠路，而不是走直線最短距離，蒙在眼前的迷霧被撥開後，他就看到了更廣闊的空間，

就在應鵬雲嘖嘖稱嘆時，姚銳澤卻停下了手。

「怎麼不寫下去？」應鵬雲有些急道。

姚銳澤放開鍵盤，抬頭看著他急切的表情，「拿工資的是你，我又拿不到工資，為什麼要白費精力替你完成工作，要是我一個人都能搞定，還雇你幹嘛。」

研究室眾人才驚醒，姚銳澤竟然不是研究員，而是穆溫瑜的經紀人。

眾人皆是無語，經紀人都有這種水準的編程能力，為什麼還要聘請別人來寫代碼，果然是有錢使人墮落嗎？

姚銳澤起身讓開位置，「這還是你的工作。」

應鵬雲坐回椅子上，雙手顫抖著放在鍵盤上，愣是沒敢敲下去，生怕自己破壞了這已自成體系並具有大致框架的代碼。

「縮手縮腳的像什麼樣，這麼簡單的代碼都寫不出來，你不如找個廠上班吧！」

於是在經過姚銳澤的勸解後，這場理念分歧風波被輕輕放下，安然度過地度過，沒有激起研究室的內部分裂。

姚銳澤又坐到角落裝蘑菇，打開手機鎖屏，繼續剛才被迫暫停的遊戲，進遊戲一看，那人工智障自動接管了他的賬號，把一手天胡好牌打得稀巴爛，歡樂豆成千上萬地輸出去，同局遊戲的玩家不住地直誇他是大慈善家。

系統樂得掉字元渣：【叫你把遊戲給我託管，你還偏不，這下豆子全輸光了吧。】

姚銳澤沒理系統，默默地退出遊戲房間，把手機收回口袋裡。

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剛抬起頭就跟穆溫瑜對上眼

穆溫瑜：「……」

姚銳澤：「……」

懟人的話卡在嘴邊到底沒出口，姚銳澤偏過頭掩飾自己的心虛，小聲嘟囔道：「別以為我是想幫你啊，我就是看不慣別人在我擅長的領域裝逼。」

穆溫瑜呆了一下，乖乖地點頭應道：「嗯。」

總之就是非常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