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生命中的灰暗太多，所以習以為常，而光亮太少，所以念念不忘。

雲舒抱著孩子沖唐一凡點了點頭，面上沒有任何錶情。

唐一凡這才發現男人雙手抱著孩子根本沒辦法跟他握手。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一向叱詫風雲，張弛有度的唐家小少爺竟然顯得有些局促。

唐仁背對著二人所以什麼都沒看到，老太太卻把寶貝孫子的表情盡收眼底，她微笑著對男人輕聲道：「雲舒，來，給奶奶抱抱小寶貝。」

雲舒抬頭看向老人露出了一點禮貌的微笑，他把手上的小寶貝輕輕放在老人的懷裡，溫柔如水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孩子的身上挪開，唐一凡被雲舒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母愛震驚，他感覺有一隻溫柔無骨的柔荑在輕柔的撫慰著自己的心間，撓的他心裡直發癢。

老太太溫柔的看著懷裡的孩子，沖唐一凡招招手：「來，一凡，看看可愛的小傢伙。」

唐一凡趕緊走過去，他看到小寶貝那白白胖胖的小臉，沒想到男人這麼瘦，小孩卻胖乎乎，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掐一下。

「哎？！」雲舒的聲音很輕，卻嚇得唐一凡忘了抽回手來，伸出的手凝在了空中。

雲舒反而有點不好意思，禮貌的解釋了一句， 「孩子認生的。」 聲音溫和，聽不出喜怒，卻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台階。

唐一凡趕緊道：「抱歉抱歉。」

雲舒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也沒有再說話。

老太太把小寶貝送還給了雲舒，他接過來，看著臂彎中的兒子終於會心一笑，方才緊張的心情頓時驅散。

唐一凡覺著那笑甜的像是在嘴裡塞滿了大白兔奶糖一樣。

原來他會笑啊。

這時雲舒的父親雲譯開口道：「準備什麼時候把孩子送回去？」

雲舒沉默。

雲譯又道：「你是覺著我們這裡還不夠亂嗎，你抱著個孩子，倒個水都指望不上你幫忙。」雲舒抿著嘴仍是沉默著，眼睛一直盯著懷裡的小寶貝，一秒都沒有錯開眼睛。

「你要是再這麼抱著，你，你就就走吧，你媽這裡我一個人照顧就行了。」雲譯有些不耐煩，一個病號一個娃娃，年齡擺在這裡，他實在吃不消。

「爸，一會我就送他回去。」雲舒的聲音有些沙啞，雙眸中浮起了厚厚的水光，卻還是鼓起勇氣下了決定。

雲譯：「嗯。」

病床上，岑盈看起來很是虛弱，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開了口，聲音輕的像天邊的雲，「來，小恆，再讓姥姥抱抱。」

雲舒抱著孩子輕輕坐到床邊：「媽，您剛從ICU出來，身子虛著，還不能抱孩子，我抱過來給您看。」

女人的嘴唇幹涸蒼白，手指輕輕撫上小孩子的臉：「恆兒真乖。」

怪不得呢，有這麼溫柔的母親，才有雲舒這樣溫柔的兒子。唐一凡突然開口道，「一會去哪裡送孩子，我看看能不能順路送你？」

雲舒抬起頭，腦子像是短路了一般，看著他反應了一秒：「不用了，在郊區挺遠的，我自己叫車就好了，謝謝你。」

老太太看出孫子的心思，幫聲道：「雲舒，就讓一凡去送你，他剛畢業，現在可閑了，你就當讓他活動活動。」

雲舒對老人耐心道：「不用了奶奶，我住在友誼家園，20多公里呢，真的挺遠的。」

「是政法大學對面那個友誼家園嗎？」 唐一凡欣喜。

「對。你，去過？」雲舒道。

唐一凡心裡都要樂開了花，喜怒形於色道：「這下你真不能拒絕我了，我要回學校，咱倆是太順路，就別另外打車了，外面那麼熱，等車什麼的孩子也受罪。」

雲舒聽到關於孩子的說辭，果然心裡鬆動了一下：「那，我把油錢給你吧，算辛苦費了。」

「行。」這男人實在有趣。唐一凡沒想到順路捎個人還非要給自己油錢的，明明他小少爺的勞動千金難換。之所以答應是因為若是轉賬的話可以介面加個微信，留個聯繫方式。

唐一凡歡喜的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還坐在一邊的唐仁卻綳不住開了口，道：「臭小子，我唐家是缺你油錢了，不許收！」

自己雖然對小兒子不怎麼大方，可大兒子對這個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他粗略估計，唐立舟在弟弟大學這幾年給出的零花錢都能再買套房了。這小兒子是掉錢眼裡了，還要收人家油錢，讓他的臉往哪裡擱。

唐一凡這才發現唐瑞還在場，立刻敷衍道：「不收不收。」

說完又轉身看向雲舒道：「雲哥，你麼時候走？」

雲舒看著看懷裡的小寶貝，溫和道：「我，都可以。」

唐一凡看到男人交錯的雙手，心中微微一顫，雲舒正在掐自己的手，大概還沒放下心理鬥爭，唐一凡不忍再看，趕忙道：「一會就堵車了，咱們現在就走吧。」

兩人一起走到停車場，他拉開車門非常紳士的護著雲舒的頭送進了後座，今天他開了一輛紅色保時捷，空間有些小，他感覺雲舒抱著孩子坐進去有些擠了。

孩子一直在睡覺，唐一凡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對方，兩人也一路無話。開了大概將近一小時的時候，孩子終於醒了，咿咿呀呀的和雲舒在逗著玩。

唐一凡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孩子多大了？」

雲舒看著孩子對自己笑，心情也好了不少：「1歲多了。」

唐一凡：「嗯，小孩兒真可愛。」

雲舒：「你，喜歡小孩子？」

唐一凡：「是啊，所以剛才想摸來著。」

雲舒：「剛才在病房，我怕他哭了會影響別人。」

唐一凡：「沒事，我的錯，而且我也沒洗手。」

雲舒：「一會我怎麼給你錢，我沒有帶現金，可以手機轉賬嗎？」

唐一凡趕緊摸出手機打開自己的二維碼遞了過去：「行，你加我微信吧，微信轉賬。」

雲舒以為對方會客氣一下，沒想到這麼痛快，大腦突然頓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手機，加了好友，溫聲道：「我打車回家大概是160多，我給你一半算90，行嗎？」

唐一凡透過了好友請求，道：「你想湊個整數也行，我不挑。」

雲舒的大腦再一次短路，這人開的可是跑車，她給的已經很夠了，竟然還要多收十元。沉默了兩秒，拿起手機開始操作，唐一凡看到手機里顯示已收款100元，隨即勾唇一笑，繼續厚著臉皮和人搭訕：「雲哥什麼時候買的房子啊？」

雲舒：「什麼？」

唐一凡：「我是說你住在友誼家園的房子，是什麼時候買的？」

雲舒：「是租的。」

唐一凡知道他學校附近的小區全都是這兩年農村的回遷房，幾年內是不能夠買賣的，所以才有此一問，主要想要了解一下雲舒家裡的情況。

唐一凡：「為什麼租這麼遠，那叔叔住哪啊？」

雲舒：「我在醫院邊上又租了一個小房子，臨時住一下。」

唐一凡：「那怎麼不退了這個直接在那邊租，住得近了也方便？」

問題太多，正好又是雲舒糾結的問題。他有些不耐煩，但介於坐在人的車裡也不能太駁對方的面子，只好硬著頭皮道：「孩子爸爸在附近工作。」

唐一凡聽了心都涼了，剛想再問，雲舒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雲舒盯著手機看了幾秒，像是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機發出的聲音，最終還是接了起來，「我馬上到家了。不用，我不吃飯，我媽今天出了ICU了，放下兒子我馬上就回去，小恆還請你囑咐奶奶好好照顧，你別嫌煩，小孩子就吃好睡好這兩件事……我不想和你吵。」

雲舒直接掛斷了電話，他講電話的語氣像是淬著冰，比對唐一凡說話的態度還要冷淡。唐一凡的嘴角下意識的彎了彎，突然覺著自己有些惡毒。「你一會就回醫院嗎，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點東西給奶奶，咱們再順路回去唄。」

雲舒：「不用，我一個人坐捷運就好。」他倒並是不討厭這個有些聒噪的大男孩，只不過坐他的車太貴，他捨不得。帶著孩子奢侈一點就算了，自己一個人當然選擇捷運出行。

唐一凡：「剛才不是多付了10塊嘛，就當你坐捷運的錢了，路上咱倆還能聊聊天。而且，馬上高峰了，就你這樣的坐捷運不得被那些大爺大媽給擠死啊，回去哪還有力氣照顧阿姨啊。」

雲舒有一點小小的潔癖，他確實非常討厭在捷運上與陌生人身體上的摩擦，聽了唐一凡的話的確有些心動：「你真的還要去醫院？」

唐一凡知道這是答應了，自信道：「千真萬確，要給我奶奶買學校門口的大棗糕去，他最愛吃那個，一會我買好了給你發微信，咱們就走？」

雲舒：「那，麻煩你了，你在小區門口放下我就好。」

唐一凡一聽急了，語速沒有加快，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這小區這麼大，你抱著孩子走進去要好幾分鐘，會曬到他眼睛。學校不讓停車，我這車就停在這小區，過車抬桿，不差這幾步，我給你送進去，你住哪個樓？」

雲舒愣了一下，本能的報上了樓號。唐一凡沒有胡說，是真的對這個小區很熟悉，不用指路就把車開到了單元樓下。

雲舒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人的面前，思維和行動總是慢半拍。許多年之後，他才知道，這種遲鈍叫做依賴。

停下車之後仍然非常紳士的跑下來幫雲舒開車門，雲舒帶著孩子大包小包出來的很慢，正好趕上他打開了車門。跑車實在太矮了，雲舒抱著孩子使不上力，唐一凡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肘輕輕把人拉了出來。

「謝謝。」雲舒滿臉通紅，羞赧道。

雲舒收到唐一凡的信息下樓來到車子跟前時，男孩正站在車子一側等著他，見他出來仍然紳士的拉開了車門，雲舒看著副駕的座位，忙說：「我坐後面就行。」

唐一凡做了個手勢示意雲舒看後面：「後座都被我塞滿了，我想著你也不帶孩子了，坐前面聊天也方便。」

雲舒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剛坐好，腿上就被放了一個紙袋，熱乎乎的，雲舒知道唐一凡說的那家棗糕店，他也去吃過，軟軟糯糯的，現買現賣，基本都是熱乎的，他畏寒，最忌生冷之物，所以很喜歡這家店的糕點。

雲舒想著大概唐一凡聽到自己剛剛講電話，知道自己也沒吃飯，倒是窩心。心裡面突然有了些溫度，他揚了揚紙袋，「謝謝啦，小孩。」

暖暖的糕點吃起來很是窩心，卻又勾起了他剛才回家的委屈，吃著吃著竟控制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