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舟靠在陽台上，手裡端著一杯溫水，他想著周啟成，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是喜歡穿那白色的襯衫，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毛病，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幹凈清爽，還帥氣的要命。但實際上，拿起畫筆的時候，穿著白衣服才是真的要命，再小心也會弄得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的，髒兮兮的，跟幹凈完全掛不上鉤。

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他坐上沙發，嘴裡叼著一根巧克力棒，拿遙控器不停的換台，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正好停在晚間新聞上，晚七點的新聞還是原先那兩個主持人，好像沒老過一樣，看來看去還是那副樣子。

電話接通，沉默良久。

「齊先生，你好。」先耐不住的依舊是他，嗓子有點幹癢，想咳，張張嘴就只剩下喑啞，話從嘴裡出來，他倆好像除了這麼一點生分的稱呼，也就沒了別的什麼可以說的話了。

「在家嗎？」齊輝沉著嗓音問道，復而又覺得這樣說話有點生硬，他又問：「有吃飯嗎？下午說了要談生意，我工作上耽擱了時間，很是抱歉，我請你吃飯，到外面談談？」

一連幾個問題下來，砸的他有點暈，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電視機看，嘎嘣一聲咬斷那根巧克力棒，剩下的掉到他的褲子上，他低頭一點一點的扔到茶幾下面的垃圾桶里，眼眶忽的一下泛紅，有一股名叫委屈的情緒，直衝大腦。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原因，他想哭，但是忍住了。

「喂？有在聽嗎？」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些不太耐煩了。

「......」大概是耽擱他的時間了吧，單舟想，他咬著唇，蹙著眉說：「明天......到畫室里聊吧。」

「......好。」那邊的齊輝，拽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他站在單舟家的門口，就著門外的燈光，凝視著那扇泛藍的大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我在你家門外，我請你吃飯，作為我今天下午失約的補償。」

心臟噗通了一聲，又噗通了一聲，他慌張的渾身發抖，四處摸找著遙控器，找了半晌，腦袋還磕到了茶幾上，許是磕的有點重，額角那泛起了一片紅，終於在茶幾下面看到了掉落的遙控器。趕忙拿在手裡，把電視關掉，黑屏上立刻顯現出他清瘦的身影。

「怎麼了？」齊輝聽到那邊的動靜，皺著眉，抬手就敲響單舟的門，「出什麼事了？單舟？」

「沒事。」聲音有些悶悶的。

「開門。」齊輝說。

其實單舟已經在門口了，手握在門把手上，他的心臟跳得很快，過渡的緊張讓身體抖的更加厲害了，他覺得有點冷，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再去加一件外套。門口的敲門聲幾乎快變成砸門了，力道大的，把對門的人都吵了出來。

「幹什麼的？」對門住著的是個老太太，獨身，雙休的時候她家小孩總是會帶著外甥來這裡小住，偶爾單舟遇見了，會寒暄幾句。

「找朋友。」齊輝收了手，門裡的單舟也鬆了口氣，轉身又期待起來，他想知道齊輝會說些什麼。

「不在家吧，敲那麼響，人不在家，也給你開不了門。」

「我看見開了燈。」

「哎呦，那就是在忙，你不要著急，打個電話問問。」

「嗯。」

「鬧矛盾了？」

「......嗯。」

砰的一聲，大腦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撞了一下。

「多大的事，朋友之間，打個電話道個歉就好了。對面的小夥子看起來脾氣不錯，你不要再那麼用力的敲門了，老太太我的腦袋都被你吵的泛疼。」

「嗯，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單舟貼著門，眼睛從貓眼裡往外看，齊輝是背對著自己的，那肩寬腿長的背影被燈光照的帶上了點暖意，他甚至都能想像到齊輝此時的表情，肯定像極了犯了錯誤被訓的大型動物，臉上的分明稜角也都會顯得柔和一些。

就像......

大學時的他......

也像高中時的他。

單舟偷偷的摸上自己的胸口，那裡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他喜歡這個人很久，從遙遠的喜歡，到身邊的歡喜，最後也沒能徹徹底底的在一起。

「單舟，開門。」帶著點溫柔又摻雜了一些無奈的聲音，從門外和電話里傳來，竄入他的大腦和靈魂，激的他哆嗦了一下。

手臂快於大腦先做出反應，門打開時，他才回過神來，想關上卻已經來不及了，就見那個人把手機放進口袋，語氣帶著抱怨，一如往昔，「你可真是磨蹭。」

一別多年，單舟想過很多，坐在飛機上時，他想自己和齊輝應該會和好如初，等真正見到齊輝時，他又想原來一個人和一個人的關係會變得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他也會被齊輝排斥在外，連句招呼也不肯打，而今天，他想，或許自己還有點希望。

「請你吃東西。走麼？」齊輝問。

單舟搖著頭，連著希望和齊輝的問句一起搖走，搖散。齊輝已經有伴侶了。而他就應該像一隻烏龜，縮回殼裡，不該出來。

「那就在你家吃，你弄，你請我。」齊輝邁著步子，從單舟的身邊插肩而過，自然又隨和的走了進來，站在慘白的燈光下，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單舟，他看著這人清瘦的略顯單薄的身子，看著那人滿目的不可思議，又看著那人緊握住的有些泛白的手。

「我還沒吃過你弄得飯呢。」他開口說，「作為朋友也不可以？」

「可以。」細弱如蚊。動作卻很快，一下就進了廚房，就為了躲他。

齊輝站在廚房外面，看著那人熟稔的操作著廚具，忽然想起早上，心血來潮，登入以前的郵箱，那琳琅滿目的只屬於一個賬號發來的郵件，順手點了最近的一條，看完後，他去了畫室，隨後又迫不及待的他來了這裡。

站在了單舟的家裡，那人還在為自己煮著晚餐。

「單舟，我有件事情問你，私事。」

「你在國外，過的還好嗎？」

手抖了，鏟子磕到了鍋上。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