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吧，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摔一下又摔不碎。

我在心裡偷偷吐槽，面上仍一副乖巧感激的樣子——還是那句話，金主不能得罪。

錢公子重新做回位置上，人聲漸起，不少都是議論的聲音，鄰座不少已經伸頭直接和錢公子交談起來。

坐在前面的都是富中富，他人緣很不錯的樣子，因為只要他出價，其他人像兄弟捧場似的都會跟著出點。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了錢公子，我反而輕鬆下來，沒那麼緊張了。

坐定，調整好情緒，手指輕輕撥動著琴弦，我輕聲唱道：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第一段唱完，我才驚覺唱錯了曲，我原本選的是歌唱情情愛愛這種適合這風月場所的曲子，不知怎的竟唱成送別了。

這一首《送別》是教我的樂師給的琴譜上記載的，看到時也很驚奇，想不到古代的琴譜上還記載這首曲子，當然也是這本琴譜上唯一一首我比較熟悉的曲子。

平日里雖然練的都是別的曲子，但無奈這首我喜歡得很，閑暇練了幾遍就熟了，而且時不時拿出來彈一下，尤其是這幾天，旋律簡直像洗腦一樣在我腦海里循環播放，放鬆下來居然彈了這一首。

我有些不安的側頭看了一眼在場邊的白姨，果然見她一雙修眉緊緊皺著。

場中說話聲音變小，我嗓子發緊，心道再換歌也不可能，只能唱完了。

我把速度放慢，慢慢感受這首曲子的情緒。

送別送別，送君離別。

殘陽弱柳，不忍與君別。

我微抬頭，便看到錢公子專註的目光，我與他距離並不算遠，能清晰看到他眼神里略帶笨拙欲言欲止的鼓勵，小心翼翼的猜疑，或許還帶著些絲的讚賞。

我覺得他的表情跟我想像中的幹練冷靜相去甚遠，忍不住眯著眼睛笑了一下，他眸中的光突然亮了亮，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眼中盛開，這一刻我卻莫名悲傷起來。

有些人相逢即是為了別離。

有些人相逢即是為了別離。

有些人相逢即是為了別離。

我的心裡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曲罷，那種纏繞在心頭的憂傷也散去了，自覺這是我彈唱得最好的一次，開心起來，笑著起身鞠躬致意。

起身看到眾人有些愕然地表情才知道自己做錯動作了——我真當是在文藝匯演了。

不過很快響起掌聲，我看到錢公子要起身的樣子，正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就聽到場控高聲喊道：

「仲公子賞月亮姑娘五千兩！」

我心一驚，視線迅速轉到仲公子身上，猛然想起了這可是生死局，感激一笑，行了一個禮。那仲公子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大赤赤起身，正欲說些什麼，場控又接連喊了幾聲，只聽清最後一個是「孫公子賞月亮姑娘八千兩。」

孫公子，哪個孫公子？我腦袋裡電光火石,眼睛已經望向孫霆，果然見他正以一種傲慢的眼神望著我。

好欠揍啊，但是我要笑，正當我收起驚訝準備微笑致謝時，一聲震天響的鑼鼓將所有人的思緒震歸位，視線全部集中到場控那張激動到漲紅的臉上，緊接著場控用高到幾乎要破音的聲調喊道：

「錢公子——賞月亮姑娘十萬兩——！！」

緊接著又是兩聲鑼鼓。

「黃金——！！！！」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扭頭去看錢公子，他憨厚對我一笑：

「月姑娘，好久不見......」

那些碎片終於在腦海里拼湊完整，我失聲道：

「靠，是你！」

金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