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演的特務很不錯，應該說是相當不錯，連男主都要被比下去了。」張立口吻輕佻，尾音帶著點顫抖的笑意。

「謝謝張導，您有什麼事嗎？」秦暮因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張立，冰冷的眼神絲毫沒有話語的一半謙卑。

張立低聲笑了起來，那種尖細又陰寒的笑聲像密密麻麻的蛛網般令人感到不安。

當張立猛然抬頭直視秦暮時，秦暮赫然發現那雙眼睛中滿布的紅血絲。

「真是抱歉啊，一想到能再次見到你，我就興奮地整夜睡不著。」

秦暮向後退去兩步，張立的目光緊緊糾纏著他，就像細滑陰冷的蛇在舔舐著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這讓秦暮心底陡生寒意。

「既然您沒事的話，便請回吧。」

秦暮推著房門的動作因為張立突然伸進來的一隻手臂而被迫停止。

「別急著趕我走啊，好歹我也是這部戲的導演，如今的你應該很清楚導演的權利有多大吧。」張立彎著嘴角，細細凝視著秦暮臉上的每一分表情，果然即使笑容可以偽裝，那人的眼底還是凝結著深深的嫌惡。

「演技還有待提升啊，小秦哥。」

還未等秦暮有所回應，張立便掛著饜足的笑容離開了。

合上門，秦暮肺腑中壓抑許久的噁心促使他狠狠皺起眉心。

他重新坐回沙發，捧起扔在茶幾上的劇本，強迫自己專心研讀，時間也在翻動書頁的聲響中緩緩流逝。

直至午夜，秦暮才放下劇本，轉頭又拿出紙筆，憑著自己的領悟為斐雲天撰寫人物小傳。

不論張立是何居心，他都想把《鋒芒》演好。

拍攝地點是秦暮去過很多次的橫店，他站立在幾乎完全復刻民國建築物的高樓大廈中間，擦身而過的女郎搖曳著緊裹在黑絨旗袍里的倩影，而他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步履從容地走過。

狹小的窗口中，一人懶散地彎曲著胳膊，將頭靠了上去，眼睛也睡著似的眯著。

「有新出的晚周報嗎？」秦暮敲了敲玻璃窗口，三聲過後，那人才伸著懶腰，從身後拿起一份嶄新的報紙。

「兩文錢一份。」

秦暮伸手接過報紙，同時將兩文錢捏在手心送出。

「走好，先生。」

等秦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時，也正好日暮時分，小販熟稔地將頭頂的百葉窗拉下，搖搖晃晃的吊燈照亮他手心一小塊發皺的紙片，上面赫然是一串書寫潦草的數字。

而拐進一家歌舞廳的秦暮，早已抱著身姿曼妙的旗袍女郎優雅從容地起舞。

女郎後撤步稍稍退開，又轉著圈落進秦暮的懷中，那一刻兩人的距離極近，女郎微微仰頭，秦暮暗暗垂首，二人黑色的髮絲纏綿，簡直如同耳鬢廝磨的情人一般。

「243，半刻鐘後行動。」秦暮貼著女郎的耳廓低沉道。

「啪！」拍板聲響起。

張立看著秦暮因為攝影棚的悶熱而微微扯開的白襯衫，愈加口幹舌燥，他從白皙的脖頸望進去，瞥見精緻明晰的鎖骨，那一刻他甚至需要披上寬鬆的大衣來遮擋自己兩腿間的異樣。

「演的不錯。」張立朝秦暮道。

秦暮禮貌回應，「謝謝張導。」

下午拍攝時，場務一臉歉意地跑進他的休息室，手裡還緊緊攥著嶄新的幾頁紙，「小秦哥真是抱歉啊，編劇臨時加了幾個場景，倒是台詞不多，我們三個小時後開拍。」

臨時加戲這種事在拍攝過程中很是稀疏平常，秦暮沒想太多，便將新劇本接下。

「《鋒芒》第三幕，打板！」

秦暮神色認真地辦理著公文，踩著細高跟的秘書從門外走進，她將還冒著熱氣的咖啡輕輕放在桌上，「總長，您要的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全天然手磨咖啡豆，這下您總該滿意了吧。」

秦暮聽著秘書的抱怨，冷峻的面容微微帶上點笑，藏在金絲眼鏡後的黑眸望向女郎時，暗藏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寵溺。

「做的不錯。」

話音剛落，就有人慌忙而入，「總長，領事館的人來了。」

秦暮神態忽然一緊，但又很快恢復到冷靜自持的面容，當他姿態從容地走下木質旋梯時，金髮碧眼的洋人向他脫帽示意。

「領事館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還請總長再考慮一下。」洋人身旁小個子的翻譯員將洋人的話語翻譯成中文，以便於公館裡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懂。

「先生，你我都知道那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秦暮用流利標準的英文禮貌回應。

嗤笑從洋人嘴邊流出，站在他身後的十幾個幹事立刻拔出了槍支。

迅疾的子彈擦著眾人的身體嵌入身後的牆壁，驚懼的尖叫取悅了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洋人。

「The lamb who makes mistakes should be punished obediently（犯錯的羔羊就應乖乖受罰。）」

洋人舉起的手槍瞄準了站在池塘旁邊的女秘書。

這一發子彈來的太急，她甚至來不及閃躲，恐懼讓她悲哀地閉上眼睛，可下一刻，秦暮如離弦之箭般擁著她，側身閃過子彈，而後因為重心不穩一同跌入了身後的水池。

「啪！」拍板聲再次響起。

工作人員拿著毛巾擦拭二人沾滿水珠的臉頰，渾身濕透的女演員已經凍得打了數個噴嚏，她望向身旁一臉平靜的秦暮，「小秦哥，你不冷嗎？」

秦暮看著女孩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將剛剛披上的大衣脫下，輕輕蓋在了女孩肩膀，「我沒事。」

女孩推脫了兩下，見秦暮真的毫無受凍的樣子，才說著謝謝將大衣收下。

女孩走後，秦暮趁著無人注意偷偷皺了皺鼻子，兩手交搓著取暖，再往手心裡哈出一口熱氣，他的鼻尖也透出不正常的嫣紅。

張立對身旁的青年說了幾句，那人便捧著棉厚的大衣遞給了秦暮。

在那青年誇讚著他關心演員時，張立卻還在回想剛剛秦暮跌入池塘的模樣。

白襯衫被池水浸地透明，殷紅的果實難以忍受冰冷而高高立起，頂著薄薄的布料不知羞恥地在眾人眼前招搖，那緊貼的西裝褲又緊緊勾勒出誘人的大腿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