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是個誰演都會火的電影，演得好甚至有可能踏上國際紅毯，演不好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收穫一大批流量和關注，這實在是個讓人難以拒絕的邀請，也正因此，周廷決定把選擇權交給秦暮。

聽到秦暮毫不猶豫地答應，周廷反而有些詫異，甚至暗暗感到後悔。

「《鋒芒》是塊送上門的肥肉，我沒有理由不答應吧。」秦暮接著道。

「既然你能想明白，我就放心了。」周廷艱難開口。

很快，電話掛斷，秦暮抱著胖橘又滾進了沙發內側。

「換個節目吧。」秦暮朝杜明天道。

杜明天看他一眼，握著遙控器的手不自覺握緊，「你瘋了嗎？」

秦暮默不作聲，一個畫面在不斷跳轉的電視頻道上一閃而過。

「停。」秦暮聲音很高地叫了一聲，把泄憤般按著遙控器按鈕的杜明天嚇了一跳。

電視退轉到一個選秀節目，畫面中面容清秀，睜著一雙大眼睛的男孩動作不自然地站在立麥前，他富有肉感的嘴唇緊緊貼在黑色話筒上，有幾次甚至因此磕到牙，因為吃痛蹙起的眉毛中間落了一顆小小的青春痘。

在畫面定格在男孩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時，秦暮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這是季北辰，十八歲的季北辰。

柔順的劉海乖巧地貼在前額，神色懨懨的大眼睛黑的沒有任何雜質，明明是一副稚嫩青澀的面孔，唱出的歌卻是如此老派。

「《蘑菇街》啊，這不是你歌單里的釘子戶嗎？」杜明天道。

秦暮突然想起，他似乎在某次綜藝節目里曬出了自己的手機歌單，排在首位的赫然是這首《蘑菇街》。

作秀結束，季北辰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燈刺眼地讓他不由得眯著眼睛，彎腰鞠躬，軟糯的少年音色響起，「各位老師好，我是銳鋒娛樂的季北辰。」

評委席上的五位也不是什麼生面孔，坐在座位最左側的赫然是一臉笑容的周海，中間位置的是赫赫有名的歌王白落，其他三位則是當時如日中天的偶像男團成員。

周海的目光仍然銳利，並不會因為面前的男孩青澀稚嫩而變得柔和，「《蘑菇街》是一首很老派的歌曲，當然你的演繹也很不錯，但對於你的年齡來說，這首歌是不是太滄桑了點？」

季北辰卻不以為然，「還好吧，我覺得這首歌挺年輕的。」

周海猛然被懟，但他並未因此動怒，白皙的面容甚至稱得上是儒雅，「這是位很有個性的選手啊，坦白說，你對音樂的獨特理解和卓然樂感，許多歌手都很難做到。」

身為唯一的女評委的白洛面容秀美，她敬業地扮演著自己溫柔女神的人設，面上露出動人的微笑，「北辰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選這首歌嗎？」

季北辰漆黑的雙眸落進絢爛的燈光，短暫地亮了一瞬，「因為他喜歡。」

周海敏銳地捕捉到一個危險的字眼，「他是誰？」

季北辰卻突然笑起來，調皮生動地像換了一個人，「不告訴你。」

秦暮抱著胖橘的手驟然收緊，柔軟的橘貓不舒服地叫了一聲，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閃耀的明星》錄製的那一天正是他的生日。

那時已經二十八歲的秦暮已經徹底跌入谷底，為了節省打車的費用，他不得不蜷縮著身體躺進節目組落滿灰塵的雜物間里。

《閃耀的明星》初次錄製結束，等他垂首走過剛剛結束作秀的舞台，將零散的道具搬運下去，與他擦身而過的年輕男孩抱著黑色的立麥，光影在精緻的妝容上碎成星光，他甚至來不及回頭去看一眼，就被節目的副導催促著往下走。

而最終回到雜物間的秦暮，眼看著手機熒幕上的時間從23：59變為24：00，他低聲對自己說：「生日快樂。」

倘若季北辰的愛慕並非一時興起，他又是在何時情根深種？

秦暮不由得懷疑，季北辰的初舞台，那首老派的《蘑菇街》，是不是在為他而唱？他是不是知道那天正是秦暮的生日？

這些奇妙的巧合最終化為一股暖流，從秦暮的左心房流到右心房，直至秦暮最終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甜蜜笑容。

《鋒芒》的重新拍攝定在三天後，秦暮卻早已捧著劇本入駐了距離拍攝地最近的酒店。

《鋒芒》是背景發生在民國的諜戰片，潛入亻為政府的女主在並不知情的狀態下邂逅已經成為政府心臟的男主，一個奇妙的巧合將二人連接在一起，女主與男主也從歡喜冤家一步步成為知己愛人，他們的愛情在亂世之中壯麗又悲哀，最終男主因為營救女主，而暴露了自己間諜的身份，而遭到無盡的追殺，滿天烽火中，女主抱著滿身鮮血的男主纏綿交吻，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吻成為了這場愛情悲劇的最後一幕。

秦暮所要扮演的角色就是男主斐雲天，這個角色外剛內柔，演得好就是鐵血柔情，演不好就是面癱智障，被張立無情拋棄的小偶像顯然就是那個面癱智障，而秦暮能做到哪種地步，也未可知。

十年前的秦暮算的上是一線藝人，二線歌手，但即使是在最火的那段時間，他也沒有接受任何影視的邀約，當時的他只想作為一個歌手單純又執著地走下去。

可在失去了一切舞台機會的十年間，秦暮也接下了不少龍套角色，雖然大多無關緊要，卻也在不知不覺中磨鍊著秦暮的演技。

對如今的秦暮來說，演戲尤其是演男一號已經成為了一個奢侈而難得的機會，他需要借著影視的熱度，為自己重新登上舞台蓄積人氣和資金。

所以秦暮以極其認真的姿態投入了對劇本的鑽研以及對角色的演繹。

與此同時，門鈴尖銳地響起。

秦暮將劇本放在桌上，透過貓眼，果不其然看見了一顆浧亮的光頭。

秦暮把門打開，側身讓出道路，「張導，好久不見。」

曾經臃腫肥胖的中年由於疾病折磨已經變得瘦骨嶙峋，狹小的眼睛在攏拉的眼袋上病態又瘋狂。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