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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執念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你,確切的說,是夢見了年少的你和年少的我,那個時候都很年輕,如同夏日的陽光。 我平時不怎麼想你的,可每次獨處的時候,你卻像個不聽話的小朋友,在我的腦海里蹦跳著,那時我才懂得原來寂寞也是有形狀的,就如同現在這樣,我睜開了眼,看見了寂寞在黑暗中跳著舞,嘲笑著我。

    二十六(船隻與燈塔)

    小說: 一生執念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2788 更新時間:2022-03-16 15:11:08

    巴黎那邊,單母接到了一通國內的電話,陌生的號碼,在接通的那一刻,曾經所有壓抑的情緒一股腦的噴湧出來,她站在房間的廳堂里,望著相框里自家優秀的兒子,霎時間覺得無比心疼。

    「孩子之間的事情我已經不管了。」她聽著電話那頭不斷勸說的聲音,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語言,把所有的情緒努力的壓制回,曾經封鎖住它們的牢籠里,以最平靜的語氣說:「他們長大了,您不必來我這裡勸說,我是支持我兒子每一個選擇的。」

    「孩子的事情,我想現在科學發達,他們若是想要一個小朋友介入自己的生活,會自己考慮進去。」單母說,她緩慢地邁著步子走到陽台,望著下面成雙成對的小情侶,「您不覺得,您這樣的做法,是將自己的孩子越推越遠嗎?」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單母想起了自己兒子讀書時的模樣,高高瘦瘦的少年,每當想起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笑容,福祉的,高興的,雀躍的,好像含著糖走了整個少年時光,來了這裡忽然間長大了,把糖丟在了過往裡,再也沒有拿起來過。

    她記得郵箱里一封封發出去的郵件,也記得自己兒子累極了躺在床上,發高燒時喊著的名字,也記得那委屈的述說想念的樣子,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來就像是個沉重的枷鎖,把當年參與這件事情得所有人牢牢的鎖住,而第一個鎖住的就是她自己。

    「我們都是做母親的,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單母說,「您以後不必因為這個事情打電話給我了,我是支持我兒子的,不論他做什麼選擇。」她的態度堅定,語氣裡帶上了對於他們家曾經的所作所為的埋怨,「我只是一個母親,我只希望我的兒子下半生能平安喜樂,能和他覺得最好的人在一起。」

    「我想,等您想明白了,大概也是不會攔著他們這兩個孩子的。」她把電話掛斷,又給自家兒子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最近的近況,又問了一下現在再什麼地方,叮囑了一些在外面的注意事項,便也不再打擾自家兒子。

    桌子上的花瓶里,換了兩支紅色的鬱金香,時間緩慢的指向早晨的十點,稍微等待片刻,準時的敲門聲響起,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容,帶著淺笑開了門。

    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正絞盡腦汁想著話題的男人,忽然想起上次跟自家兒子打電話談起這件事時,他說:「媽媽,如果覺得這人可以的話,我也不會反對,您一切隨心走,不用顧忌我。」

    「我這邊有事需要忙了。」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像是正在街上走一樣,熟悉的家鄉話隱隱約約的傳來,「您只要一切安好,我就什麼都放心了。」

    她輕笑了一聲,支著腦袋看著對面的頭髮有些許花白的男人,他正說著自己要努力學會包餃子,學會弄鬆鼠桂魚,這樣等單舟從國內回來時,他能給這個小孩一個好一點的印象,他又問,「我聽說你們那邊比較喜歡吃辣?」

    「他不能吃。」單母用手撥弄了一下手上的麵皮,垂眸說:「他胃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

    「去看過醫生麼?」那人又問。

    「去過,」單母手微微抖了一下,「上學的時候胃出血,去看過,後面也就一直在調理,到也沒有出過什麼事了。」

    那時候,自己也忙,沒有太過於關注到他,以至於那天出事的時候,著實下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跑到醫院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心疼的很,卻也沒有辦法,那天剛剛下過雨,天空上掛著彩虹,好看的不得了。

    她的少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見著她了還揚起笑容,說著自己沒事,不需要擔心,無非是累著了,是他們大驚小怪。

    「兒子,咱們回國吧。」那是她來這裡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帶著害怕的顫抖,當時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媽不攔著你,你去找齊輝,你去找他。」她那時候握住少年的手是顫抖的,可那種顫抖是帶著溫度,但少年的手是冰冷的,冰冷刺骨,「你別嚇媽媽就行。」

    「不去了。」少年輕輕的搖搖頭,他說:「就這樣吧,沒辦法啊。」

    之後的一室無言,她只記得少年的沉默,記得自己哭的慘烈,記得家裡從此以後米粥麵條再沒有斷過。現在想起來,還有隱藏在沉默里的濃郁的悲傷,是那種踽踽獨行了好久,最後只能站在無盡黑暗之中的無力感所產生的悲傷。

    且不說巴黎這邊如何,單舟這邊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他不太知道名字的山,原本該鬱郁蔥蔥的,大概是因為臨近冬天的緣故,就連那山腳的楓葉也都開始凋落,一派蒼涼。

    一行人在山下的村莊裡落了腳,接待他們的是裡面一位老師的好友,據說是年輕的時候,常來這裡玩,久而久之也就互相熟悉了起來。這邊風景確實不錯,低矮的平房,青磚黛瓦,來的時候正值傍晚,晚霞印著炊煙,家家戶戶門口的紅燈籠亮起,隨著風輕輕搖晃,孩子攆著狗跑回家。

    單舟拍了一張照片,算著時間給齊輝發了過去,消息許久沒回,大概是那邊挺忙的。

    幾個人坐在老鄉家的院子里,頭頂是星辰漫天,圍著圓桌,幾道小菜,一壇準備好的土酒,幾杯土酒下肚便開始談古聊今,聊得急眼了,還會面紅耳赤拍桌子叫板,盤子里炸的土豆米都被拍的掉下來幾個,圓滾滾的落在地上,被老鄉家裡的狗吞進了肚子里。

    飯吃到一半,電話響了起來,他歉意的起身,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去接電話,秋天的蚊蟲還是有點多,就在院子里坐了那麼小會,身上便被叮了幾個大包,方才還沒感覺,現在到是泛起了癢意。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毛病,碰到齊輝,就變得嬌氣了起來。

    「吃了飯沒有?」齊輝帶著點疲倦的語氣問道,濃郁的鼻音,聽起來許是感冒了。

    「吃了點,」單舟抓住邊上野草枯黃的草尖,使勁一拽,「你感冒了?」

    「嗯,有一點。」齊輝聽到這句,瞬間委委屈屈了起來,「沒見著你,一下就感冒了。」

    「別貧了你。」單舟輕笑了一聲,「吃了藥沒?」

    「沒呢,剛剛忙完。」齊輝說,「我讓助理幫我去買了藥,等會吃。」

    「嗯,好哦。」老鄉家的小狗崽蹭到他的腳邊,他伸手去撫,那小狗得寸進尺的翻了個身,露出自己軟乎乎的肚皮,小尾巴搖的飛快。

    「你就這樣啊。」齊輝壓低嗓音,坐在汽車昏暗的車廂里,旁邊車子紅色的尾燈打在車窗上,「我都要吃藥了,你不誇我?」

    「誇你什麼?」單舟的笑聲傳入耳朵里,按照身邊那些女生說的話,簡直就是要懷孕了,「誇你很乖麼?」

    「嗯。」齊輝把手按在要欺身過來的齊清臉上,給人硬生生的擋在了一臂之外,得來一個意料之中的白眼。

    「你記得不要亂吃東西,你胃不好,實在不行就自己單獨煮一點麵條吃。」齊輝說,「應急的藥我放在你的行李裡面了,別忘了吃。」

    隨後他又說:「那邊風景好不好看?等我忙完了,我去找你。」

    大概是那邊又應了什麼,齊輝喜笑顏開的繼續跟他膩歪著,他看著車窗外的燈紅酒綠,人流如織,車子路過了無人的學校,路過了車流湍急的十字路口,路過了閃著招牌的超市,安靜的工廠,最後停在了酒店的門口,門童前來開門,酒店的大廳里還有前來蹲守自家愛豆的粉絲。

    大概是看他長得不錯,鏡頭沒等來自家愛豆,反倒對準了他。快門按下的時候,他正想著這家酒店的甜品還是不錯的,等下次再來,得帶上單舟,這裡有一處風景也是很不錯的,江岸邊上夜晚吃完飯可以跟他一起去散散步,實在不願走,也可以去坐坐游輪。

    總之,到時候怎麼著也得把單舟騙過來,這麼想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像是把臉上冷冰冰的偽裝卸下來,變得溫和無害,那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轉而墜進胸腔裡面跳動的心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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