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沒事，這讓剛才還在心裡考慮這件事情怎麼處理，以及夏天出院之後應該怎麼辦的秦毅鬆了口氣，但邱知鶴灼灼的注視又使得那顆剛剛輕鬆些許的心躁動起來。

秦毅儘力維持著自己表面的體面，任憑心裡兀自排山倒海。

夏天不一會兒就過完了戲，結束了『發癲』的他拿著佩劍走過來，聽秦毅簡單描述了剛才的事情之後生起一絲名為後怕的情緒。

他說：「秦哥你知道嗎，之前石姐本來是要帶我回去補妝的，但臨時出了一點狀況，我就和余玉換了化妝間。」

余玉是之前那個被當成夏天送上救護車的倒霉蛋，他是劇組裡的武替，不具體替某一個人，只要有需要誰都替的那種。長相清秀，為人溫和，脾氣也很好，據說是附近某個學院的學生，缺錢出來賺外快的。

現在沒有人知道被送上救護車的余玉是個什麼情況，這世界上人與人的緣分太過淺薄，有一些人光芒萬丈左右逢源，被許多人惦念著關心著。但也有一些人，生如陰濕一隅的苔蘚，給灰黑的老牆一絲綠意，給路過的生物一絲新鮮的空氣，但並不起眼，也無人問津。

余玉就像是那一塊鮮嫩嬌綠的苔蘚。

夏天的到來讓秦毅從被注視著的焦灼中解放，左洋的糾纏也讓邱知鶴不得不暫時把集中在秦毅身上的注意力收回來一些。

夏天是個很細心的人，他趁著秦毅轉頭去看石蕊的功夫往邱知鶴那掃了一眼，待秦毅轉回頭的時候，露出陽光的笑容把秦毅拉遠了些：「秦哥，我之後想去醫院探望一下余玉，你方便和我一起嗎？」

「嗯？」秦毅挑眉看著他。

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夏天的腿不自覺的軟了一下：「說真的哥，你別總這麼笑，太蘇了我受不了！」

和後天被邱知鶴愣生生追彎了的秦毅不同，他是天生就彎。秦毅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都不經意地顯露出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彷彿一瓶年份正好的紅酒，被倒進酒杯里之後，在那透明的水晶杯壁內微微蕩漾，醇厚的香氣會逐漸在空氣里擴散。

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秦毅恰恰就是那一杯醉人的酒。

秦毅對此毫無所覺，他轉頭問站在旁邊的石蕊：「我剛才笑了嗎？」

石蕊只是抿著嘴笑。

夏天誇張的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秦哥你剛才真的笑了，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他發完誓，轉身狐疑地四處看了看。

秦毅被他逗笑了，少年鬼頭鬼腦四處張望的模樣像極了一隻鬼精鬼精的松鼠：「看什麼呢？」

「不知道。」夏天也覺得自己突兀的行為神經兮兮的，但想起今天余玉的事情又不由在心裡寬慰自己，或許不是他神經兮兮的而是真的有那麼一雙眼睛，有那麼一雙眼白泛黃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暗處看著他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夏天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他說：「秦哥，我總感覺有人盯著我。」

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有時候都會有一種錯覺，或是在深夜回家的路上，或是在看完恐怖電影關上燈往床那邊走的瞬間，或是某個不經意的時候……他們會覺得——有人在身後看著我！

黑暗中有一雙凝視著自己的巨大眼睛，這是人類自誕生伊始就根植在潛意識中的，對未知危險最直觀的認知。

秦毅看他神色中似乎有一些慌亂，似乎是真的有點兒被嚇到了。他伸手拍拍夏天的腦袋，放輕了聲音安撫著：「別怕，沒事的，大哥在呢。」

一邊說，一邊朝著夏天之前倉皇掃視的地方仔細看過去。

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平時片場里大多都處於一種『凌亂』的狀態，到處堆著各種各樣的道具。但這片區域除外，劇組裡拍攝用到綠幕的地方大多都是後期要上特效的，所以這片區域的大道具不多，沒有什麼能藏人的地方。

秦毅不知道他的恐懼從何而來，只當是這孩子被今天余玉的事情嚇到，這會兒後勁上來了。

夏天被他按著腦袋順了半天毛，稍微緩過來了一點，但仍是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他抓著秦毅比自己大了不少的手掌，壯著膽子又回頭朝自己感覺的位置看過去——他的目光正撞進了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