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風吹過樹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時有紙屑、塑料袋被夾裹著從沒有玻璃的窗口飛進來，旋轉著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

程慕清半昏迷的靠在椅背上，因為亂喊亂叫，他的嘴被黑色膠帶封上了。

一直水米未進，他只能拚命咽下些唾液，來緩解冒煙的喉嚨。

旁邊的沙發上，金飛仰面躺著，呼嚕聲打的震天響。

門被從外面「吱啦」一聲推開，隨即又關上。沈芸清輕抬腳步走進來，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歪歪扭扭綳著肚子上一道一道的肥肉。

上了個廁所，身上輕快了許多，沈芸清踢了一腳金飛，「醒醒，讓我睡會兒。」

怕程慕清趁他們睡覺時逃跑，金飛和沈芸清一直是倒班休息。

猛地被叫醒，金飛從沙發上彈起，緊繃的神經讓他不爽的先罵了一句：「卧C，你特媽神經病呀，老子要讓你嚇出精神病了。」

罵歸罵，他還是用礦泉水打濕頭臉，迫使自己清醒些，把沙發讓給沈芸清。

成敗在此一舉，想到錢，金飛忍耐下來。等有了錢，老子讓你有多遠滾多遠，他惡狠狠的掃了一眼眼前這個面目浮腫的醜陋女人。

他又圍著程慕清轉一圈，探探程慕清的鼻息。之後，他「刺啦」撕開程慕清嘴上的膠帶，拿起一瓶礦泉水，硬掰開程慕清的嘴，嘩嘩灌了幾下。

水順著嘴角流下，脖子上洇濕一片。

程慕清被嗆的咳嗽起來，他不住地前傾身體，椅子跟著晃悠著翻到在地。

人活著就行。

金飛扔下水瓶出門找廁所。

等金飛消失在拐彎後，沈芸清急忙跑近，使出全身力氣將兒子連人帶椅子扶起。

她喘著粗氣說：「你別折騰了，等金飛拿到錢，就會放你回去的。」

「今天……今天星期幾了？」程慕清生生忍下嗓子里的咳嗽，用暗啞的嗓音問。

「星期二，怎麼了？」

星期二，他被綁已經三天了，也不知道賀海舟什麼樣了。

是不是知道他失蹤了？會不會很焦急？報警了沒有？

他還想說什麼，餘光晃到金飛的身影在門口一閃，厭惡的閉上了嘴。

「你跟他廢什麼話？睡你的覺去，老子天亮還好多事幹呢。」金飛瓮聲瓮氣的吆喝沈芸清。

程慕清倏地掙開眼睛，血紅的眼睛盯著金飛，「你勒索了多少錢？」

金飛沒有理他。

「你勒索了他多少錢？說？」程慕清跳著歇斯底里的大喊，椅子隨著他的動作敲打著地面，咚咚咚的聲音在空蕩盪的工廠顯得格外響亮。

金飛一把捂住他的嘴，沖沈芸清叫：「把膠帶拿來。」

嘴重新被結實的膠帶封上。

「300萬，他可真是有錢，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明天銀行開門取錢，然後就給我送過來，你也就自由了。」金飛眼神癲狂，大笑不止。

300萬，他兩輩子也掙不來這麼多錢。

程慕清嗚嗚的喊叫著什麼，淚水滑過膠帶，砸到地上。

計程車司機緊趕慢趕，在9點過五分時駛進派出所。

家屬一擁而上，將人團團圍住。

計程車司機嚇了一跳，「我……我沒犯法。」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走過來，替他解了圍，帶他去了辦公室。

「這個人你認識嗎？」警察讓司機坐下來，遞給他一張照片。

司機接過來，抓耳撓腮很認真的回憶著，半晌搖搖頭：「沒什麼印象，不記得了。」

他每天六點多出車，到晚上十點以後收車回家，吃飯睡覺，基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記住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乘客。

小警察也不催，耐心的等了幾分鐘才又開口說：「他是個學生，於上周日上午十點半左右在師範學院門口坐你的計程車離開，然後就被綁架了。你好好回憶一下，他到底再哪裡下的車？你的幫助說不定能救一條人命。」

「上周日？上周日我丈母娘七十大壽，我沒有出車，是我一個哥兒替我開的。」司機掏出手機確認著：「你看，這是我和我老婆的聊天記錄。」

「把你那個哥兒叫過來吧。」

司機嗯嗯點頭答應著，拿起電話就打。

走廊里賀海舟不停的走來走去，程志霞滿面愁雲不停的發著信息。

王齊和董正正暫時都回去了，在沒有實質線索前，都守在這裡也沒太大的意義。

半個小時後，一個瘦高斯文的男子走進警局。

他配合的接過照片仔細辨認，少傾他抬頭說：「這個小男生從師範門口上的車，目的地是城南那片老工業區。我當時好奇還多嘴問他，哪裡基本荒廢了，他一個小孩子去哪兒幹嘛？他回答說是有個廠子招兼職，他去應聘。」

「當時他神情恍惚，好像不對勁，一直追問我幾點了，像是和人約好了時間吧。」瘦高男子沉思了一下補充道。

「那他在什麼地方下的車？」警察邊問邊寫。

「就在一下路口，他說自己走進去。我等他下車就原路返回市區，那小孩具體去了那個廠子，我就不知道了。」

那片有好幾十家工廠，這無異於大海撈針，難度太大了。

而且只能偷偷進行，萬一被綁匪發覺，可能會提前滅口潛逃。

那樣就更不好抓捕了。

裡面，警察們緊張布控，趁夜色馬上進行搜查，一旦確認人質位置，儘可能確保人質安全的前提下極力營救。

支隊長最後說道：「先排除還在生產的廠子，重點排除廢棄的廠子，以視線好、方便進出的廠子為主，先行排查，好，出發。」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奔跑著，全副武裝的警察們有序的上了警車。

幾輛警車閃著紅藍光「烏拉烏拉」奔著夜色向工業區出發。

賀海舟攔住那個做筆錄的小警察：「怎麼樣？是找到人了嗎？在哪裡?我也去。」

「你們先回家吧，等候通知。只是知道了大概地點，還需要搜查確認。你們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回家養好精神，明天還需要你去送贖金，吸引綁匪的注意力，我們好解救人質。」小警察安撫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