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天花板上細微刮指甲的聲音停了下來。

「咳嗯！」

嗡嗡聲響匯聚的洪流里有人趕忙低咳了一聲，可惜被瞬間淹沒其中不聞，最終只有一聲厲喝在會議室里平地炸響，將愈加洶湧的洪流半路截斷，「夠了！——」

顧程咚咚敲了兩下桌面，所有的視線都湧向坐如山巒般挺立的黑影，他一邊英俊清晰的側臉上的嘴角難得抽了抽，揉著額角道：

「難道這會議室里沒有開足夠的冷氣，不足你們觸到正常的體溫？腦子都被凍住了不能運作了是不是？剛才明令禁止輕信外加散播謠言，現在還在妄加揣測是讓別人看寧亞笑話還是嫌事太少了？要吵吵到外邊去，要是信有鬼還比如剛才網上載的國小生般的猜測更讓人信服。」

「……」

難得見顧程這般發脾氣。其實在其他人眼裡他一向是沉穩有序，對女孩體貼溫柔的類型，經常會有女生望著他嗷嗷叫，上到八十九十的老太下到襁褓嬰兒，當然這是誇張的說法。只聞有次被人調侃到那是狼嚎從而被暴打一頓扔出女孩部大門。

真假暫且不論，只能說顧程的影響力有時會到讓人想像不到的程度。但有時他卻偶爾會發展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步，比如此時偶爾不定性的不安理出牌。

——這就是一個擁有鬼魂的世界，但偏偏面前的年輕英俊的黃金崽總裁不相信。

這隻能歸錯於大多數普通人都見不到鬼魂。據說只有極其「有緣」的，或擁有術法的人才能見到。

這是在這個世界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他們沒必要大張旗鼓，也已經無心力說出口了。相較於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工作上沒有章法的人才會讓他們惱怒，所以，就將這東西丟到旮旯胡同里去吧，也沒關係的——

或許吧。

「哼，你也積點德吧，小心別讓人回來找你……」林長盡陰測測地喃喃自語。

眾人靜默，視線整齊地隔著桌子大半詭異地望向顧程。窗上反射出來的光線照出他們幾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蒼白無血。

顧程眸色深沉，身上忽而冒出不斷的冷氣，「……」

沉默得眼神盯著那人直至一個激靈，那人摸著後腦勺訕訕笑道：「也是哈，顧總到底年輕力壯跟我們這些老人自然不一樣，比不過比不過哈哈哈……」

天花板上的指甲磨得更凶了，好像有呼哧呼哧的聲音，燈管開始細細得閃。

「顧總說得自然有理有據，但我必須明確的說，不談剛才的鬼神之說，對於寧亞總體的解決方案以及今後的計劃是否有了安排？」有人打破沉默提出了回歸之前話題中，最中心的問題。

他們的著重，除了爭權奪利之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看最能窺探到什麼，「雖然我不想說得太嚴重，但人就是會各懷心思從領導人的個人方面來估測判斷寧亞的實力。

我是很欣賞顧總的調適，但我們還是希望看到更多的視野格局，這樣才能更加地放心……」

顧程自然不會落於下風，他將準備的東西拋出來，給予他們誠意，掩蓋自己不想讓他們察覺的東西。

「我自然不能讓你們失望的。」

一沓較厚的文件重重啪得落在桌面上，顧程抬眼回過神來迎上打量，微微地笑了笑。

而後接下來的時間，便是一場串爭分奪秒，互相攻擊，試探，爭論的戰場——

相較於與之前林長盡「打鬧」，此時才是層層壓迫感，有時斗得心生疲憊卻也不得不去做。

商場如戰場，不外如是。

————

當紙頁翻動如狂風般嘩嘩作響到寂靜無聲，顧程已經在裡邊大潤了五瓶礦泉水的一半——他並不想經常上廁所，那很容易被打斷節奏，如果可以他寧願在辦公室里吃酥軟糯口的甜糕來塞他的喉嚨也不願半路用水來急救他的嗓子。

可惜現實生活不許他停下腳步。

如果此時有人路過這裡，可以望見裡邊的話，那麼他會看到，一排排如聽鍾搖擺極其有節奏感的貓頭，顆顆腦袋聞風而動。

顧程喝完最後一口水，正打算開口，一直岌岌可危的燈終於「啪」地一聲壞了。隨之而來的，會議室里所有電源全都忽然停止運行，一下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怎，怎麼回事？！——」

先前顫抖著開了頭並被膽小制止的股東牙齒忽然打著顫，變成了不斷抽氣的嘶氣聲問道。

「跳閘了吧？」有人大膽懷疑地站起身，凳腳在地上劃出一道聲響。

顧程聽到了門外有人喧鬧，由遠及近，明顯是到這裡來的。會議室屬於高上層，所有寧亞員工都知道這裡是會議重地，除非出了事否則一般不會有人會到這裡來打擾他們。

離得近的早已經將門打開，一眼望去全是手機照出的光束，顧程竟然還能看見其中飄蕩的浮沉。

幸好沒將白光倒在臉上，顧程這樣想著同樣打開手機電筒用它走到門外，此時他才透過裝修精良的走廊的盡頭的玻璃窗發現，外面已經漆黑如墨，連星點都沒有反射到光滑的地板上，竟是開到了這個時候，用了近大半天的時間。

「怎麼回事？」他乘著光線向前頭簇擁而來的人群問道。

「顧總不好意思，主要是這樣的……」

前方是秘書女助理臉色稍稍為難的轉過頭露出幾個面色激動的女孩子，其中他們簇擁著一個女孩抱著花束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中間的女孩是為年輕的女子，周圍目光都有些稀奇且詫異的往顧程身上打轉，有人暗自咂舌不會顧程的魅力散發到要吃窩裡草的程度，還沒等他自己否定，就聽那個女子將滿滿的美麗花束與包裹一股腦得塞進顧程懷裡。

激動的宣佈道：「顧總，你的女朋友給你送禮物來了哦！」

「啊？！——顧程你有女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我們怎麼不知道？」

話音還沒落下，旁邊倒是有人先叫了起來。

「胡說什麼。」顧程頓時延續了以往的風格拒絕道，他心中莫名升起些不好的預感，但沒有面露明顯。

他疑惑地皺起眉，英眉在黑暗模糊不清的光源中減了些嚴厲柔和了許多，可當他偶爾轉過頭劃過的弧度依然能感受到他邊側的鋒利。他的五官在黑暗裡搖動的明明滅滅，上前跨出一步將包裹放到身旁的人手上，眉目似在光中柔和。

「是誰交給你們的？」

中間的女子先是一愣而後雙頰炸紅，身旁的好幾個也壓抑著尖叫地嗷嗷不停，「顧總你是怎麼知道這不是我送的？」

顧總一直是對女性偏柔和的類型，此刻他就像是陷入難題解不開人類題目的某種卧姿蟄伏的狼犬，強勢野性卻更多的具有安全感，也擁有讓女性徵服的恐懼與興奮。

他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有多具有殺傷力，有多少次因為他的「稍稍」褪去的嚴肅，而讓眾多姐妹猜測他少年時的模樣。

#論英俊無敵多金總裁寧亞集團顧總少年時期是何種模樣？！ 下注多種花樣角色等你翻牌（註：真正意義上的卡牌）#

「因為你的表情，」顧程說道，描繪了一下她的臉，「還有你的動作，如果是你送的，一定會將注意力多放在靜心準備的禮物上，動作也不會大步跑來而是慢慢地走過來。我想大多數女孩子在面對這種情況下意識都會更偏向溫柔知性那方面。」

對面不想他會答得那麼細緻，低低笑嘆道：「顧總真是觀察細緻，感覺去學心理專業也不錯。」

果然顧總年輕時肯定和現在一般無二，都說三歲看老一個人的性子很難改變，所以必定也是個溫柔帥氣，給予女生安全如堡壘，惹眾人臉紅心跳的校草男神。

不過顧總到底在哪上的高中來著？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沒跟他一起上同一所學校真是有些太可惜了！

「其實最主要你是我司人員，雖然不常見但你是不會犯小說里常見的戲碼的。」顧程說。

「！！？」那什麼，顧總剛才他說了什麼，她幻聽了吧？要，她要破防了？不好為什麼一陣高興的同時又無言湧出來一股怒氣，怒氣湧起來時又被興奮包裹？

巴拉巴拉％*（#&正當腦洞大開的時候，忽然聽到顧程繼續道：

「不過我想你這般大氣優秀的女性一定懂得取捨，會找到最適合你的人。」

被迷人帥氣的微笑頓時定住了腦中繼續翻倒的文字垃圾。

「……」

厚哦，原來你是這樣的顧總。

不少男性高層聽聞忍不住收一眼嫖一眼，收一眼嫖一眼，誰說他對女性沒興趣的？看把人家哄得，霸王花都變成柔水仙了。

「這束花和包裹也不知是誰送來的，當時我正有文件要處理想要上來的時候，誰知忽然停電，打開門之後就在腳邊發現了，所以就想一起拿上來問問……」柔水仙用最柔情似水的聲音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條理清楚一五一十得全說了，身後的姐妹還時不時補充細節，她也為他她們道歉。

「可或許是送來的人太暴力了，那個包裹已經損壞，但是上面還有顧總你的名字，放心在我見到後除了我沒有人碰過其中任何一點……」

「不過顧總你知道紫玫瑰和百合的花語嗎？紫玫瑰代表浪漫真情和珍貴獨特，百合常代表神聖純潔的愛，不過這個枝數好像有點像『絕望的愛』的意思……啊我也是隨便說說的啦，你也不要特別當真……」

瞧瞧，幾句話就把人搞定還幾乎沒有後顧之憂，顧程愈加覺得他背後的目光刺熱了……

「謝謝。」顧程差不多整理好思緒後道了聲謝。他轉身從貼身秘書的花束中抽出一張卡片，互相對視一眼，微微凝神——

「我找到你了。」

五個字清晰簡單，剛健婀娜的字體鐫刻在粉色的卡紙上，遒勁鬱勃，明顯是一位女性用鋼筆書寫而成的。

無落款，無痕跡，一股淡淡的花香從卡片上載來，以及還有另一種味道。

顧程轉向旁邊的包裝袋，是同樣的，他在眾人莫名的目光中壓著心臟湊近聞了聞，心中確定，眼波一閃，確定了就是這種書墨香。

但這種書墨中，又奇異地夾雜著另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有點像香油和檀香的混和……

顧程的心臟忽然加速跳了起來，這種搭配給了他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