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顧程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他的視線從廣闊無垠的天空中轉到地上，望著不知道從哪裡回來又黏在他大腿上的人，無語凝噎。

「起來，腿都給你枕麻了……」

傅旭楠突然問他：「顧程，你是不是想家了？」

顧程一愣，「你怎麼會這麼問？」

白chi這麼明顯難道看不出來？傅旭楠想白眼，但他自己又不能承認其實剛剛他看了他半響，所以才能發現的。

他哪有臉承認！

可作為一個照顧兄弟的人，他怎麼能讓好兄弟難受呢？

「剛才我躺你身上都沒見你一點反應，又怕影響你思考人生哲學……你是不是在想學校的事？沒事這邊開學雖然會住宿舍，要不你就申請搬出來住好了，反正現在還沒到聯考那階段的極端衝刺……」

「哎呦你看我你的學習應該不用我來操心，我說什麼呢？」傅旭楠啪得拍腦袋直起身來。

他此刻腦子裡其實亂七八糟，全是顧程剛才的模樣，他不該重複回放，但偏偏忘不掉——

很細微的紅暈淺淺攀上顧程眼角的周圍，眼睫垂下來望向他時輕微顫動看得愈加分明。沒有碎發來細刮他的眼尾，優秀筆挺的鼻樑襯得他英俊秀氣的臉，就像融在紅綠燈光的夜市人海里，模糊不清看不清輪廓。

還有甚的，之前顧程閉眼休憩時抬起的脖頸，臉上還有未流盡的水漬，甚至臉上的茸毛都清晰可見，也沒有伸手去擦，只覺這是一道漂亮的弧線在空中劃出美麗的風景。

啊！————

傅旭楠打了自己一巴掌，又狠又厲，也不管周圍人怎麼看他這種奇怪的行為，只想把自己打醒，他是那種人嗎？！覬覦兄弟？太他媽噁心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猛地坐到顧程身邊攬著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道：「兄弟，你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別憋在心裡，就算你身體好，這樣不僅會傷心，還是會傷身的，相信我！」

顧程的視線移到傅旭楠那抹紅彤彤的右臉，看著傅旭楠望見自己金閃閃的眼神，自己張嘴他又緊張的模樣，忽然道：「你…剛剛是不是又搞顏色了？」

傅旭楠：「……」

籃球場上瞬間響起一道引人注意的惱人咆哮：「我沒有！」

顧程堅持：「你有。」

傅旭楠皮膚耳尖爆紅，指著他跳腳，語無倫次：「我沒有！是你自己想什麼樣所以看的就是怎麼樣，根本就是你的錯！」

「好吧我錯了。」顧程爽快舉手承認。

傅旭楠一個愣怔，他見顧程對他說：「謝謝。」眼神突然很溫柔地看他，「但是要我帶你們去打群架的話還是算了，我可不想連橘子汽水都喝不了。」

傅旭楠的手突然在褲縫上擦了一下，手心底全是汗。

然後他猛地抱頭蹲下發出一聲難以理解的猛nan咆哮：「啊————」

「顧程！——過來打一場！」

忽然另半場傳過來一道聲音。

顧程抬頭，是來著後早已盯上他的那些人，一群「酷拽酷拽」的少年帶著同樣看過盜版熱血高校的「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頗帶有攻擊性的邪笑望著他。

前方帶著紅色字母頭巾的領頭酷哥先是來了個手指轉球，然後對他痞痞笑道：「開學就更見不到你了，過來好好打一場全場賽，可別認慫啊，那可不像你！」

顧程輕笑出聲，挑眉道：「這是挑釁還是邀請？這兩者的後果可以不一樣。」

對面當即有人吹了口哨，嘿了一聲，「小子口氣不要太大啊，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顧程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向來很自信，到時候可別後悔我宰你！——」

顧程活動手腳，後脖頸順著筋骨滑出性感的孤度埋入衣間引人窺視，他狠狠吐出一口氣，不讓人看出他做的伸展動作，順勢為了順氣控制心底的焦躁與衝動。

——

冰涼的水嘩嘩衝過顧程脖頸，他手撐著冰涼的瓷磚淺淺地呼吸。透明流劃過他結實中的肌理，讓人有些不自覺地劃過他的肩背，讓人不自覺流連起他的寬背窄腰。

直至將腦中混亂的思緒雜念全都淚十閉眼甩了甩頭起身。

即使很不想承認，當一切都歸於平靜，想到的永遠是積累在暗部永遠騷動的暗潮，只等碰上脆弱的時機衝破閥門，吞噬殆盡。

但他永遠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顧程很慶幸，他以前擁有很長時間的另一種校園生活。讓他可以去習慣去應對這樣的情況。

又或許，他該歸功於他那老爹父親的灰色本事，可以讓他剋制並維持自己正常的神態。

今天過於興奮後，必須給予自己冷靜的時間。

他該清洗掉身上所有一切在此沾染的東西，以防將以外的「骯髒灰塵」帶進家裡，從而受到更多的痛苦。

見慣了商場間的無往不利，反而讓他一時想不起正常遇見大是大非時該有的表情。但今天他出格了，他擁有了從很早以前就消失的情感。

他得把它扳回來。

在自己還沒完全有權利控制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按照制定的行為計劃而走。

顧程眯著眼伸手去拿水池台邊的衣服，卻不曾想先聽到了一聲溫柔的聲音，以及一雙柔軟卻同樣包含涼意又滾燙的手。

「先，擦一擦吧。」

那道聲音夾雜著輕啞，接著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柔軟的方布觸感。

顧程一下愣怔，驀然抬起頭，望向面前的少年。

面容俊秀，軟黑偏長的頭髮搭在額展間，漆黑眼中卻泛著溫柔的水澤，眼角不自覺帶著粉紅的誘惑，薄薄的唇透著粉色淺淺地對他微笑著，鼻尖上還有一絲細微的汗珠。

身上穿著看得出來已經洗過很多次的泛白T恤和牛仔褲，顯出他略微纖瘦的身材。

「你是……」

顧程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突然閃過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簡單而又記憶深刻，是剛才打球熱身後那個一閃而過男生。

男生手中拿著不知何時從自己身旁拿走的T恤與自帶的手帕，想一起乘機遞過來給他，雖然顧程很不想這麼想，但在那之後，一閃而過的印象引來的卻是無盡的另類。

——對，面前的男生同樣過得並不好。

「你有什麼事麼？」顧程自以為他的聲音恢復到了平常待人的狀態。

但聽在對面人的耳里卻像是凍成冰塊般的不耐。

那雙偏白手指的主人微微用力，形成褶皺白色T恤與粉色的指甲形成鮮明的對比，剋制著身體的顫抖。

——

一個多小時前。

球場上躺著七橫八豎，一球場會呼吸的煎餅。

「呼……淦……你小子……夠狠，老子服你了……」

為首過來挑戰的紅頭巾酷哥躺在地上呼吸不勻，他不服作躺屍狀，側身緊盯著站起來的那道身影放話道，體現自己最後的不屈。

顧程撐起身站起，見他說完又躺回去作餅，拱手時也不忘給他提了個醒：「承讓兄弟，記得賭約啊。」

「媽的。」那人揮了一下濕透的T恤，「滾！」

「程哥好樣的！」傅旭楠笑著跑過來狠狠給他了一個熊抱。

顧程同樣拍了下他的肩膀，看得出來難得的很高興，從他手中接過籃球，一起向外走，笑意與放鬆在他眼角輕輕展開。

這樣的輕鬆還體現在於，他難得望向遠方，還與球場外久久的圍觀的女孩們打了聲招呼引起一番尖叫轟動，露出了他嘴中的一顆小虎牙。

放肆，又克制的另一種桀驁。

本該直至走回家什麼都不會發生，但顧程忽然在半道頓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人。

不，準確得說，應該是個慌亂的背影。

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