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宮宴
小說: 丞相他總想攻打鄰國 作者:君可安 字數:3689 更新時間:2022-04-25 20:11:10
燈火輝煌處,琉璃瓦下,人聲不絕。
宮女端著美酒佳餚進入大殿,舞姬一身錦緞紗衣魚貫而入,琴師抱著琵琶坐在一旁,準備為這場宴會伴奏。
夏延坐在高處和太尉談著京陽瑣事,丞相大人喝著淡茶,偶爾也能說上幾句,太傅與那幫文臣聊著詩詞歌賦,和治國理政的書目,底下群臣聊著京陽八卦,又或者是介紹自家女兒,想找個如意夫婿。
張竹芯看著殿中間的玄色古琴,在葉淺耳邊低語,葉淺面若桃花,朱唇輕啟,微微一笑。葉淺整理好衣裙,小心地起身,張竹芯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拉著她到琴師邊說了幾句話。
琴師知道她們的來意後欣然起身,將古琴讓給這兩位大小姐。
音樂暫停,舞姬停下了動作,她們站在一起,看著兩位小姐和抱著琵琶的女子。
夏北洛叼著一塊蜜棗,饒有興趣地看著張竹芯和葉淺,他歪了歪身子,在夏月行身邊說:「大小姐的琴音,你不聽聽?」
夏月行咽下一塊肉,說:「吃飯又不用耳朵。」
夏北洛想翻白眼,但一想這個場合不適合翻白眼就放棄了,更何況斜對面還坐著洛青王和王妃呢。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得保持玉樹臨風的形象的~萬一哪家小姐看上我了呢,哈~那我也不會答應的~
葉淺朝眾人福身行禮,然後面朝夏延,恭敬地說:「陛下,小女近來新學一個曲子,以此慶賀將軍!」
夏延笑道:「准!」
龐沖看向太傅,語氣高昂,他聲如洪鐘,說:「早聽聞葉太傅之女善琴技,今日總算能開眼啦!」
張竹芯也不甘示弱,清脆的聲音響起:「陛下!小女和葉小姐一起~」
「好!好,這是御史大夫張大人之女吧?哈哈哈……」
張大人也笑起來,滿意地看著自家的女兒。
葉淺和張竹芯跪坐在古琴前,兩人相視一笑,心有靈犀似的撥動琴弦。眾人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
琴聲悠揚,宛如春風吹柳,幾個音符過後,琴音抑揚頓挫,繼而變得慷慨激昂,就好像千軍萬馬針鋒相對,兵戈相向。在高昂的琴音里,那些武將彷彿身臨其境,看到了馬蹄揚沙,聽到了短兵相接的聲音,一種昂揚的士氣陡然感染了文臣武將,只叫人熱血沸騰。
最後,琴聲以三聲沉重、厚重的低音結尾,以手蓋弦,琴聲戛然而止,眾人從遙遠的沙場回到輝煌的殿堂。
夏北洛的心跳有些快,他對征戰沙場早已期待已久,現在聽張竹芯激昂的琴音竟有些感動。他站起來,第一個鼓起掌來,「好!好啊!」
其他人恍然明白琴聲已經結束,跟著夏北洛鼓掌。頓時,掌聲雷動,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好!不愧是葉小姐和張小姐!」
「我好像看到戰馬了!好聽!!」
「我又想起了於沙場廝殺的場景……嗚嗚嗚,我要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大人,堅持住啊!」
「……」
龐沖回過神來,神采飛揚地說:「真是佳音!小姐,敢問這是什麼曲子?」
張竹芯得意洋洋地笑著,她收斂住嘴角的笑意,對龐沖拜了拜,說:「將軍,此曲名為《破陣子》。」
「破陣子……」龐沖思量了半分,總覺得這曲子有些耳熟,「哈哈哈哈——好曲!」
眾人皆大笑,除了宋南星。
宋南星看著張竹芯和葉淺,眉頭緊鎖。
她們……怎麼會這首曲子?
這首曲子……他曾經聽過。
當宋南星聽到前奏時,他就呆住了,他看到的不是沙場點兵、馬蹄疾馳而是一位女子坐在殿中為群臣和帝君彈奏。
那女子身穿華服,頭戴鳳冠,玉指輕抬,奏出一曲高亢的《破陣子》。
那時,他還是一個稚子,坐在洛雲的宮殿里好奇地看著那女人撫琴。
母後……
宋南星咬著唇,鼻頭一酸,輕輕閉上了眼睛。眼淚在眼眶打轉,回憶不停地折磨他,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他心痛,他又想起來那個女人死在他眼前的樣子,猙獰的、狼狽的……那場大火彷彿在吞噬他的理智,他緊握雙拳,身子卻止不住的顫抖。
越是琴聲激昂處,他越臨近崩潰……
他只想大吼,別彈了……停下,停下!
但他忍住了。
他逼迫自己不去回想。他說服自己從來沒聽過這首曲子。他告訴自己自己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難民。他沒有母後,他沒有皇兄,他沒有父皇……他一無所有!
他睜開眼睛,疑惑地打量張竹芯,他急切地想知道張竹芯和葉淺怎麼會這首曲子。但僅存的理智把他攔住了,他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擦了擦眼睛,只當是自己也被感動了。
萬嘉群臣的熱鬧,從來不屬於外人。
——
吃喝彈唱得差不多了,那公公一揮佛塵,細聲細語地喊著:「皇上有旨——今,龐將軍之子隨父出征,驍勇善戰……有功——封為鎮西將軍,賞白銀千兩,綾羅綢緞百匹……」
龐冉出席,半跪著謝過皇上。
鎮西將軍……
這是要鎮守西境了麼?
「平身。將軍,西境防守薄弱,現有弱國來犯,望將軍早日安排,以解西境百姓之憂!」
夏延語畢,龐冉就高聲說道:「末將領命!」
夏北洛看著威風的龐冉,心神一動,一個衝動竟然走出了席位,夏月行拉都拉不住。
夏北洛半跪在龐冉身邊,忽視一臉茫然的龐冉,拱手說:「陛下!臣願為鎮西將軍分憂!」
「胡鬧!!」不等夏延發話,洛青王就拍案而起,他瞪著夏北洛,怒道,「簡直胡鬧!」
「洛兒啊,這又是為何啊——」王妃的笑意漸漸凝固,滿臉愁容地說。
「爹,娘——」
夏延打斷夏北洛的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說:「西境形式不比東境,朕是看鎮西將軍善戰才斗膽派他前往,你去湊什麼熱鬧?」
「陛下,臣不是湊熱鬧!臣是從王副將,本事學了不少,若不真刀真槍上陣,那永遠只能紙上談兵!」夏北洛腦子一熱,決意要去西境見識見識。
「可……」夏延話音未落,夏北洛心一橫,嚷道:「陛下不必再勸!臣去意已決!」
「夏北洛!」夏延溫怒,聲音鏗鏘有力,眾人皆是一驚,擔憂地看著這位敢頂撞聖上的小王爺。
「你從未去過西境你怎會懂西境之艱苦?!」
夏北洛不卑不亢,朗聲道:「既然將軍可以克服,那臣也能克服!況且臣也有將軍令!是副將親自給的!」
王副將愣了愣,連忙站出來,半跪著說:「陛下,末將是看小王爺練功有心,過了關才給他紀念紀念,從未想過讓小王爺上陣啊!陛下!」
「啊???」夏北洛震驚,玩兒呢?!什麼叫紀念紀念?!當我三歲小孩兒了???
「將軍也說臣功夫過關,那臣更要去西境試一試了!」
王副將突然後悔自己的話,立即磕頭道:「陛下——」
沒等王副將喊冤,其子王馳凱站了出來,他斯文地拱手道:「若小王爺執意西征,臣願意同往護小王爺周全!」
「王馳凱……」夏北洛小聲地嘀咕,他看著王馳凱挺身而出的樣子感動不已。王馳凱看了一眼夏北洛,沖他笑了笑。
「王爺,陛下——」王馳凱拜了拜洛青王,然後對夏延說,「臣與小王爺一同習武,自然是知道小王爺的本事的,況且臣曾經隨父東征凱旋,臣以為此次不足為懼!陛下,小王爺手持將軍令已久,就是等著陛下委派,臣覺得,小王爺也想像王爺一般,策馬舞槍!」
洛青王長嘆,苦惱的拍了大腿一下。他對這個次子可是又愛又恨,他巴不得夏北洛就當個閑散王爺,能吃能喝能睡就夠了,哪想過夏北洛還有這番志向?夏月行已經入了皇家的坑,他哪捨得夏北洛再掉進去?
王妃急得快要落淚了,她看向夏月行,希望他這個當大哥的能勸勸夏北洛。
夏月行無奈地走出來,行跪拜禮,「陛下——臣弟莽撞,但絕不是冒失……臣……望陛下恩准……」
洛青王妃目瞪口呆,她看著夏月行,心中呼喊著「逆子」兩字。
逆子!逆子!!!哪有勸人上戰場的??!還是勸自己的弟弟!!!
逆子!!!!!!
夏延皺眉,俯視著夏北洛和王馳凱一時無言。
或許夏北洛說的對,王馳凱可以西征為什麼夏北洛不行?難道就是因為王馳凱是將軍之後而夏北洛是王爺之後?
君王在上,眾生平等……可這眾生,究竟如何平等?
有人前赴後繼,有人吃喝玩樂,何來平等之說?
王副將因征戰沙場落下疾病,不能再領軍出征,只得去軍營訓練新兵,然,其子王馳凱繼承父親家業,隨鎮國大將軍,身上傷痕無數;洛青王曾與大將軍出征,又隨先帝北征,落傷無數,榮譽退休,本想著讓兒子繼承這王爺身份,閑散自在過日子便好,哪知虎父無犬子,兩個兒子都喜歡舞刀弄槍師承副將,練就了一身本領;而某些官家公子只知留戀花叢,樂不思蜀……
所以,「平等」要從何說起?
有人拼了命保家衛國、守護疆土,有人揮扇撫琴,好不悠閑,有人為了養家糊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種著一畝三分地,還有人高高在上,自作清高,貪圖享樂……
眾生,從來沒有平等過。
「不妨讓小王爺試試,看看小王爺是否有真本領——陛下只需派人看著小王爺,若小王爺負傷,再帶小王爺回京也不遲。打仗嘛,小傷小痛總是難免的……」
就在「同意夏北洛西征」和「不同意夏北洛西征」兩派僵持不下時,沉默許久的太尉突然笑眯眯地說起話來,太尉笑得一臉慈祥,彷彿一個長者看著一個孩童,「小王爺有當年王爺風範啊!陛下不如給小王爺一個機會。」
夏北洛挑眉,詫異地看著上方的太尉,他還從來沒見過太尉說這種話呢。
不過,為他說話的人就是好人!!!
「多謝余太尉理解!」
洛青王氣不過,指著余太尉說:「什麼機會?!送死的機會??!」
「王爺這話就不對了,王爺讓小王爺跟隨副將練武卻不讓小王爺真真實實的拿刀槍,埋沒了小王爺啊——」太尉苦口婆心地勸說。
夏北洛感激地看著余太尉,心想終於有人懂他啦!!!那些老頑固,懂什麼呀!!
雖然余太尉也不怎麼年輕。
洛青王說不過文臣,自覺理虧便垂頭喪氣地坐下了。鎮國大將軍看不過去,但也不好反駁後生,只好說:「陛下,末將願派我軍三百將士護小王爺周全!」
「陛下,末將也會護小王爺周全!」
「陛下……」
夏延揉著眉心,連連嘆氣,他就不明白了,能悠閑享樂為什麼夏北洛還要執意去挨刀,繼續當他的閑散夏公子不好嗎?
還是說已經厭倦了,想體驗新生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