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城門大開，城內喧鬧嘈雜，忽然，有人奔走相告「將軍凱旋」一下子點燃了大眾的熱情，街上萬人昂首，期待著他們的將軍歸來。

馬兒嘶鳴，將軍策馬走在最前頭，身後跟著士卒，整個隊伍威風凜凜，引得無數百姓駐足觀看。

且看那鎮國大將軍儀錶堂堂，眉如漆刷，雙目銳利有神，手持紅纓槍，腳蹬皮質軍靴，一身鎧甲泛著寒光。

「將軍！恭迎將軍凱旋！」

「龐將軍！小將軍！」

「……」

街上人潮擁擠，熱鬧非凡。

隊伍走過京陽街，往皇宮而去。宮中，帝王坐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持笏站立於殿堂內，殿外分布著宮女，橋上也站著兩名宮女。

微風輕輕，陽光斜斜。

大將軍龐沖與其子龐冉下馬，信步走向大殿。宮人把戰馬帶走，牽出宮外。

入殿，龐沖半跪，拱手拜見皇帝，文臣武將紛紛投去欣賞敬佩的目光。龐冉學著大將軍半跪，拱手參見陛下。

夏延高坐朝堂之上，他神情莊重，一絲不苟地說：「平身。將軍久戰沙場，殺敵無數，保萬嘉太平，今將軍凱旋，回京陽復命，實乃榮耀，然，朕與百官商議，決意今日替將軍接風洗塵，於宴上正式賜封小將軍！」

「謝——陛下恩典！」

「謝——陛下隆恩！」

龐冉再次行拱手禮，表面風平浪靜，其實內心已經波濤洶湧，壓不住的嘴角終於在出殿的那一刻上揚，他回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心中喜悅萬千。

「爹！聽到了麼，陛下要封賞！」龐冉興高采烈地走在龐沖身邊，身上的佩環叮咚作響。

「聽見了聽見了，我兒出息了啊！哈哈哈——」

於是，陛下說要大辦宴會的消息立即從宮中傳到民間，有人親自去皇宮外看，果然看到宮門全開，裡面的宮女來來往往忙個不停。

按往常慣例，將軍凱旋，陛下開放皇宮恩澤天下。

大將軍還沒踏出宮去就被人叫住了，那人一臉善意，沖龐沖笑道：「將軍留步，陛下有請。」

龐沖停步，說：「哦？是有要事相商？」

「這……奴才不知，還請將軍移步客明殿。」

龐沖想了想，讓兒子先回將軍府見見他娘和大姐，自己跟著小奴才去了偏殿。

客明殿內，夏延坐在主位上，一旁坐著一位老者，正慈祥地笑著，下面坐著千里迢迢趕來的王副將和洛青王府的夏月行。龐沖趕來時，禁軍統領也正好進門。

龐沖找了座坐下，和一旁的夏月行面面相覷。夏延咳嗽兩聲，命人關上了大門。

殿內明朗，眾人都可以看到夏延不善的表情。

龐沖疑惑地看著他人，心想：陛下這是不高興了？

「今召眾人來，朕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夏延掃視眾人，繼續說，「今朝堂內賊潛藏，私下與別過通信，先帝在時便派暗衛調查，從前朝到如今，部分內賊已露出馬腳……」

夏延拿出一張宣紙，紙上墨跡新舊可辨，他把紙交給一旁的丞相，說：「部分姓名已然得手，還剩深藏的大魚未浮出水面，朕召諸位來，便是希望諸位能儘力相助，也是了了先帝遺願。」

禁軍統領江河接話：「陛下，調查一事屬下仍在進行。」

「好！一天不清除內患，無外憂也心神不寧。此次慶功宴，朕就依了賊子的願，與洛雲交好！」

夏月行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夏延讓他留在京陽的目的。那有什麼規避困難啊，所有人都在重蹈覆轍！

上一次外使來訪，而後與某小國發生衝突，那時洛青王、鎮國大將軍等人寶刀未老，隨先帝親征，最終兩敗俱傷，誰也沒討到好處。

那這一次呢？陛下是發現了什麼才做此決定，不管歷史是否重演也決定肅清朝廷上下。

「陛下，若洛雲新帝真的只是想要交好呢？」丞相緩聲道，他一笑，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

丞相已經不如以前年輕了，先帝在時，丞相也曾意氣風發，春風得意，可如今，人已到垂暮之年，渾身上下早已沒了昔日的銳氣。

「朕也希望如此，但洛雲與萬嘉隔山，可算是老死不相往來，雖然可以翻山越嶺而來……但費時費力，如今新帝不惜代價遠道而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夏月行立即說道：「前幾日，臣看到過金鈴商車，是洛雲來的。」

「朕早有聽聞，不速之客罷了，不足為懼。當下群臣皆議洛雲一事，所以朕要看看他們的虛實，若真如丞相所言，那皆大歡喜，反之——殺無赦！」

「臣，遵命！」

眾人異口同聲，心裡已經開始思考夏延的舉動。聽他這麼一說，大夥兒都有點草木皆兵了。

或許身邊的某一位，就是這亂臣賊子。

「還望諸位保密，或許真的是朕多疑了。」夏延起身，目光掃過眾武將，然後落在夏月行身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夏月行，說：「捲入的人越少越好，他日勸說北洛隨洛青王回合山吧。」

「陛下，臣勸過了，臣弟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

夏延面露難色，輕聲嘆氣，他只是搖了搖頭，緘默不言。

夏月行說的對，夏北洛的性子他們都是知道的，夏北洛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也正是這犟脾氣讓他吃了不少虧，但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這夏北洛非但沒長一智，就連已經跳過的坑還會再跳一次……難道是減了智？不應該啊，洛青王善武，王妃善商，這孩子理應聰明伶俐，不該這般倔強啊……

夏延揉揉眉心，對這個小弟無可奈何。如果夏北洛不是夏延的堂弟，恐怕在就被人嫌棄了吧。

——

等霞光萬道，傾灑京陽的時候，皇宮內外人聲鼎沸，百官聚集，富商巨賈也匯入人群。可以說，這是皇宮最熱鬧的傍晚，平日里的皇宮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人一多，宮人就忙活起來，布置大殿，架鍋做飯，搬酒倒茶，事無巨細都是宮人做的。

鳳舞殿內已經擺上了好多小長桌，一桌可坐兩人，分布在大殿兩邊，中間留出場地給宮中的琴師舞姬。大殿上方是皇帝的位置，兩旁分別是丞相和御史大夫的位置。由於沒有皇後宮妃，倒是省出了不少位置。

殿內已經有官員們結伴進來了，他們有的帶著女眷，有的隻身前來，都穿著新衣裳，戴著幹凈的官帽，一身正氣的模樣。

官員臣子在後排落座。

夏月行和夏北洛同行，夏玥兒就小心翼翼地和小慈跟著他倆入殿。哥倆帶著隨從，大搖大擺地進殿，就差喊一聲「小王爺駕到」了。

宋南星還沒見過萬嘉的朝臣，今日一見，大開眼界。

夏北洛與夏月行落座前排，隨從便恭敬地跪坐在主子身後。

夏玥兒本想坐在大哥二哥身後，但被小宮女領到了鄰座，與夏北洛一排。她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北洛一抬頭就看到了對面坐著張竹芯和葉淺，她們旁邊是御史大夫和其夫人。葉淺她爹貴為太傅，正在和老丞相說笑呢。

殿內坐滿了人。宮外的百味樓之類的酒樓今晚免費開放，就當是與民同樂了。

華燈初上，隨著一聲「皇上駕到」、眾人行禮後，這所謂的慶功宴便正式開始。

一派祥和的景象，無人知暗波洶湧。飛蛾撲向躍動的燭火，它也不曾知道會引來災禍，甚至灰飛煙滅。

這場遊戲，誰會笑到最後？

歌舞不休，京陽的燈火不滅。重山之外的豺狼虎豹早已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