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夏北洛也有些質疑，晚上回到王府，夏北洛就到夏月行的房中與他談論了一些洛雲的狀況。

四月的天氣陰晴不定，白天溫暖的空氣已經降了好幾度，起了冷風，搖落了零星小花。

宋南星和宋流雲站在離他們住處不遠的樹下，月光清冷，落進兩人淡漠的眼裡。宋南星靠著樹幹嘆了一口氣，說：「皇兄能帶你們到這兒已經儘力了，明珠的母妃……我……無能為力……我們的……母後和皇兄……我……」這些字說來好像特別累，宋南星疲憊地看向月亮，苦笑一聲，「救不了……沒人來救他們，更沒人來救我們……」

宋南星沒有太激動，他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為回憶激動了，他只要一回想起那一幕又一幕，悲傷的情緒將它淹沒、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想落入了水中，無法上浮。

無人救我。

無人救我們……

他連什麼敬辭也懶得用了，失去了庇護，他什麼都不是。

「但我們得活著。我們要回去……寄人籬下，總歸是外客……」宋南星喃喃地說，好像是自言自語。

宋流雲咬了咬下唇，說：「皇兄，我們、我們……什麼時候回宮？」

「……回不了……暫時不能，對，興許一兩年？長一點的話，七八年？說不準。」

「嗯……幸好，幸好我們活了下來……不然就沒人為父皇母後報仇了……」

「忘了吧，現在我們在萬嘉，沒有父皇母後了，我們是庶民，明白麼？你也不能叫我皇兄，只能叫大哥。」

「大哥。」

「嗯。你好好的跟著別人學，等大哥……日後帶你們走。」

「都聽大哥的。」

宋流雲勉強地笑了笑，月光把少年的影子刻進土裡。

「好好活著。」宋南星摸了摸宋流雲的腦袋，溫和地笑了。

這個動作是他最近在京陽看到的，這好像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但在宮中，這是不允許的。

月色溶溶，星子長明。

宋南星環視了四周，發現拱形門外還有亮光，他讓宋流雲回屋睡，自己一個人向那光去了。光源來自一間屋子，門框上也有雕花。宋南星小心翼翼地靠近，蹲在透光的窗紙下。

從聲音來辨認——屋裡是夏北洛和夏月行。

宋南星靜下心來，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如果是有用的東西，那麼他就可以利用這些消息。

可是，還沒聽一兩句，宋南星就愣住了。

他聽到夏月行說著……洛雲……？？！

「……你進宮了？」是夏月行。

另一個淡然的聲音是夏北洛：「對。」

「你都知道了，那個使臣確實從洛雲而來。」

「走哪條路來的？陛下知道麼？」

「反正我不知道。」

「你也覺得只是交好這麼簡單？我不信。」

夏月行好像在笑，「我信，我寧願信他帶著那麼多金銀財寶來只是為了兩個字：交好，我也不想信他有別的目的！」

「行，大哥。哦對，陛下說，洛雲的天已經變了，剛改朝換代就來鄰國，誰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宋南星眉頭緊蹙，無意識地握緊了拳。

已經派使臣來萬嘉了麼？那個人到底想幹什麼？只是為了建交？呵，他那樣殘酷冷血的人也會主動與人交好？那麼那些被車輪碾壓進土裡的血的意義在哪裡？？

不……他不是會輕易罷休的人……他的話不可信……

「總之現在沒事兒就行了，你是不是巴不得出事啊？」

「沒有。」

「洛雲再怎麼改朝換代也跟萬嘉隔著，我們管不著，你還是安心待在京陽好了，等將軍凱旋慶功宴後再跟著爹回合山。」

「那你呢？你留在京陽？」

「……對。」

「那我也不走，我要拜龐將軍為師！大哥，你知道，你是洛青世子，但我不是。」

「北洛！這是什麼話？！聽大哥的話，隨他們回合山……」

沒等夏月行說完，夏北洛就嚷嚷：「不可能回合山！憑什麼你留在京陽，我要回去？！」說完，一陣悶響隨之傳來。

夏北洛摔門走了。

宋南星把身體隱入黑暗，悄悄地從樹叢中回了後院。他躡手躡腳地回到榻上，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夏北洛真的去什麼合山了，那他怎麼辦？轉而投靠夏月行麼？

但……夏月行為什麼執意讓夏北洛去合山？留在京陽玩玩也不行？

宋南星的腦子思緒萬千，再加上那噩夢一般的場景，把他折磨得夜不能寐。他機械一般平躺著，靈魂卻嚮往著院牆外的光景。

什麼時候，他才能自由？

洛雲……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