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楚陌竭力想多在冉蒼身側待一會兒，外界的戰況也遠沒有穩定到能讓他安心呆著的程度，即使是鴻影都脫不開身來找蕭格麻煩，也足以見得外面的情況有多混亂了。

楚陌給冉蒼點上了新的熏香，又接過冉蒼遞來的茶飲盡，幾日的相處下來冉蒼早已回到千年前那副模樣，只是眼下那點淚痣多少讓楚陌覺得礙眼——但也無妨，再晚些、等冉蒼再信任他些，再讓冉蒼把痣遮掩掉也不遲。

冉蒼送走楚陌，旋即果斷捏了一道清心訣抵禦縹緲的白煙，即使他還是覺察不到任何有依據的異常，可至少防備之心不能消散。他走於案前，望著書了一半的宣紙猶豫片刻還是提起筆，卻又在提筆的一刻於手中掂了掂——重量還是差了點，不及他的……那樣趁手。

等等？冉蒼攥緊了筆，凝聚在毛筆尖的墨珠瞬時砸在白紙上，暈開了黑色的痕跡。他剛剛……想說什麼來著？筆……？冉蒼直直望著自己持筆的手，卻又感覺自己握筆的姿勢並不對勁。

這太古怪了。他凝神思索，這幾日下來的異狀在心頭排列布開，越是細思越是心驚。

楚陌不對勁。這間屋子也不對勁……不，他應該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不對的。冉蒼放下了筆，他不住地去想，即使大腦已經開始發出過載的警告了也不住地往下細思，以至於眉頭都皺起。

「如果你還想演下去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把情緒表露得那麼明顯。」

誰？！

後背寒意驟然炸起，可思維抑住了身體近乎本能地行動，那憑空出現的聲音說得是對的——楚陌一定有手段能夠「看見」他，他至少不應該表現得太過明顯。

冉蒼緩慢地捧起未完成的作品，皺著眉頭，神色間流露出的更多傾向於心痛，似乎是在痛惜方才那一點墨損毀了這幅作品。

「我直說的話，大概你也不太信我？讓我想想……嗯，你還記得塵夢嗎？」

冉蒼微微仰起頭，視線不知道落在何處，好像在思索著什麼。在對方問出那個名字時驀然闖入大腦中的影像逐漸褪去霧色，黑袍上暈染開的紅愈發清晰。他放下了手中的紙，指尖輕點桌面，示意對方說下去。

「看樣子是不記得但還有印象了，那，你要不要想想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對方聲裡帶了笑意，也不在上一個問題那過多糾結，拋出的新問題卻直指核心。

是的——冉蒼和楚陌相處至今一直感覺不對勁，很大緣故是他不知道要做什麼——沒有行動目標，沒有待辦事項，這就是最大的不對勁。青年緩緩踱步至窗前，窗外景色極美，金色的陽光卻只能讓他感覺到冰冷。

他望向了窗外那顆蒼老的古樹。

久違的殘缺感緩緩漫上心頭，與之一併的是虛弱與無力。

他缺了一部分。

他缺失的東西在楚陌這裡。

冉蒼凝望著樹下陰影，他聽到了某種源於魂靈的呼喚，他幾乎是衝動地翻窗而過，一步一步朝著樹下陰影走去。

越是近了，那聲音越是清晰，聲聲震耳發聵，幾乎要叫冉蒼無法抑制地落下眼淚。

「難怪塵夢如此信你……哈。」那個聲音還在說，「你要怎麼做？繼續演下去，還是要我幫你。」

「不。」

冉蒼聽見自己清晰的話語。

他抬手觸摸上了樹幹，粗糙的樹皮有些刮手，可在他觸摸上樹幹的一剎他就感覺到了，是「暖」的，他的掌心甚至於是滾燙的——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現在……」

他微微抬起了眼，眼珠轉動，視線直直落向旁側，目光剎那銳利。

「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