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蒼眼前幾番閃過晦暗不明的光，最終感受到帶著自己的人停了下來，他定了定神，再睜眼，已然到了一片浸漫在月色光澤之下亭台之前。

「你好啊。」亭台中的男子舉起酒盞，束起的長髮隨著微微歪頭的動作散落了些在耳側，白袍上金絲銀線暗藏，隱隱約約像勾勒出了什麼形狀，冉蒼也沒有細看，他只看見了男子朝他淺笑，稍微眯起了一雙紫藍色的眸，聲音是與先前喚他清醒的人別無二致：「我是遷月。」

「嫌麻煩的話，你可以叫我月老。」

冉蒼頓了一頓，他走上亭台，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男子對面：「孟婆叫你過來的嗎？」

男子聞言輕笑出聲，他垂下眼，小抿一口杯中酒。

「是啊，塵夢那傢伙二話不說丟給我個任務，捏准了我不會拒絕他罷了。」他另一手提起身側酒葫蘆，一晃便是酒液碰壁響起的水聲，「你要來點麼？」

「倒也不必。」冉蒼一手撐著臉看他，在取回最後一片拼圖之後他的感知力也大大提升，早在對方帶走他的一刻冉蒼就聞見了遷月身上彼岸花的香氣。非親近之人絕無可能染上的香氣，這是冉蒼信任他的關鍵。

遷月倒也隨性，見冉蒼拒絕了便沒有繼續邀約，只是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旋即放下酒盞：「你好像有什麼想問我。」

冉蒼點了點頭。

「直說便是。」

於是冉蒼笑了起來，他舉起了左手，不知何時浮現在腕子上的紅線若隱若現，虛虛地環著他的手腕在接連到他的小指，纏了一圈又打了結。

「既然可以直說，那我也就不委婉了吧——為什麼前世我的紅線會和楚陌綁上？」

遷月的神情半分未變，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問題。他只是提起葫蘆又將酒盞倒滿，動作間稍一抬眸，又將問題拋還給了他：「為什麼這樣問我呢？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姻緣自然也是命中一環，幾時有人事事稱心又如意？」

「要真是命，那我認了也無妨，可這線——」冉蒼另一手纏起了紅線另一邊，食指幾番纏繞，便露出了明顯斷開的線頭。「月老是想告訴我，這也是命嗎？」

紅線，每個人出生便自然綁上的，即便是生死都無法將之斷開。但唯有一種情況，紅線是不完整的，那便是人為幹涉了。

遷月搖了搖頭，他道：「這就是我會同意下場的原因。」

冉蒼挑眉，只掛著唇角邊淺淺的弧度，但笑不語。

「讓我想想吧，要從哪說起呢……」遷月摩挲著手中酒盞，盞中水液倒映了亭台頂上中心處懸浮著的月明石，隨著液體晃動變得破碎。「要從……千年前？不，或許還要再久點。」

「神仙在成為仙之前，也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只不過稍有資質，被選中來到仙界被培養。」

「那時我還不是月老，只是備選的繼承者，孟婆也還不是孟婆，當時他也只算是我的同窗，只不過我已經有了老師，他還沒有。」

「不好意思。」冉蒼輕輕敲了敲石桌，「打斷你一下——這些和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呢？還有人在等我，我不想耽擱太久。」

遷月再一次舉杯，他飲盡，似乎帶有幾分借酒壯膽的意味。

「怎麼沒有關係呢？」

「我喜歡塵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