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規則很簡單，一分鐘內三十發子彈射中玩具最多的人為贏家，今天一共有二十輪比賽，上午十輪下午十輪，每輪有二十位參賽者，最終勝者可獲得兒童電動機車。

當然開門做生意不做虧本事，參賽者要付20元押金，若比賽輸了便不能拿回。原本20塊錢買個玩樂倒還行，不過有些孩子一見自家家長打敗仗得不到玩具便開始胡鬧，還有一波是胡鬧的家長，明明孩子都不樂意玩了，他自己卻玩嗨了。

兩人恰好踩在最後時點報名比賽，就在顧櫟霽把道具搶遞給沈澄勉時，對方卻謙讓起來，表示自己信任顧櫟霽這位特殊人士的功夫。

顧櫟霽深呼一口氣，幽幽吐槽一句：「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又『懷孩子』又要給孩子他爸搶玩具。」

「你說什麼？」沈澄勉還是第一次聽「孩子他爸」這種親昵至極的稱謂，下意識懵了，反應過來又沉默了，不知為何，這一瞬間，他覺得顧櫟霽真是他的愛人，他們的確有一個孩子。

場面混亂，顧櫟霽聽不清對方的話，他認真地研究起道具槍，想著就算是遊戲也不能輸，他當年可是小區的「冷麵孩子王」，不喜歡笑但沒輸過比賽，不少小孩來他家拜大哥，他老爸當年還笑有點上門結親的意思。

比賽開始，在參賽者中，稍顯瘦小的顧櫟霽一上場便引來議論，但一看成績，幹凈利落地獲得三十分比任何流言都有說服力，一旁幾個小孩從哭鬧轉變為驚訝和崇拜，他們這幾天一直糾纏家長過來這邊，算得上是老熟客了，每天比拼那麼多人，能拼到滿分的，顧櫟霽是第一個。

參賽者更是震驚，遊戲廳為設難度，道具槍地重量很靠近真槍，他們舉一會兒就要放鬆一下，一分鐘下來都在暗罵這槍真他媽重，但為了面子誰都沒有捅破局面，直至他們看見顧櫟霽姿勢帥氣地獲勝，重新打量對方才發現人家只是衣服穿得寬鬆閑適像個遛鳥老大爺，真扛起傢伙，順滑絲質長袖勾勒的肌肉輪廓可不是一朝一夕煉成的。

顧櫟霽贏了比賽，難得發自內心地笑了，剛轉頭，對上的是沈澄勉發愣的樣子，他瞬間醒了，收斂了笑意，沈澄勉也回過神，跟著孩子們鼓掌。

「贏了。」顧櫟霽拿著工作人員贈送的獎牌走來，攬過沈澄勉的臂彎帶他拿獎品。

「這位家長剛剛很帥哦，把我迷到都忘了給你鼓掌歡呼。」沈澄勉笑起來眉眼彎彎嘴角上揚，他情緒上漲時喜歡與人貼近，換了姿勢攬住顧櫟霽將其往懷裡帶，側過腦袋蹭對方頭頂，活像只大型寵物在撒嬌。

顧櫟霽心裡也美，他上中學後再沒玩過這種遊戲。他不喜歡錶露情緒，永遠都是淡然的樣子，所以大人們都擅自幫他覺得某些東西比較幼稚不適合他這個年紀。其實他不成熟，還是喜歡玩鬧，想要一個開朗熱情的朋友，想和朋友去所有地方，不只是圖書館，還有遊戲廳，獎牌再多的小孩也會有難捨的幼稚。

沈澄勉也是敢，拿到獎品後就在遊戲廳門口騎，那樣子就跟大象學騎車一樣滑稽。顧櫟霽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忽地手機震動，是陳卿來電。

照常，他們是約在上午通話，近幾天陳卿請假回總部，相關對接工作來到晚間，顧櫟霽彙報了一天的情況，陳卿那邊靜靜聽完，末了說了一個猛料，關於沈澄勉被綁架的前因後果。

兩分多鐘的通話足以改變顧櫟霽的心境，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直至沈澄勉呼喊才跟上去。

「剛剛和誰打電話？」沈澄勉問他。

「媽叫我們別玩太晚。」顧櫟霽自然地說出謊話。

他們昨日回家沒提去警局一事，可惜低估了「沈澄勉」這個名字在瀾華圈子的影響，事情還是傳到沈家，夏彤在家都被嚇哭了，所以今早出門，夏彤千叮嚀萬囑咐，如今說她打電話來提醒也沒有不妥。

沈澄勉點點頭，說把獎品放回車裡就去吃晚飯。

顧櫟霽輕輕應了一聲。他心裡還沒回過味，對沈澄勉新建的印象瞬間崩塌，一時不知是自己單純還是對方比自己還會演。

沈澄勉帶他去的是家庭餐廳，恰到飯點，他們好不容易坐下點餐，看著店員匆忙的身影，上餐時間未知。

鬧了一天，沈澄勉笑了一天，累了倒是端起架子裝起來，似乎不願別人看見他疲憊的樣子，他側著臉，拖著下巴看店員來回走動的身影。

顧櫟霽則托著下巴看對方，沈澄勉沒有隨到夏彤的清秀，他眉眼狠厲，不笑時陰險，淺笑時算計，他的相貌很精明，若不是今日常常大笑看著不太聰明，顧櫟霽真的忘了他是在沈家長大的孩子，一個早就學會藏匿喜怒的人。

這張臉離他最近時，是在枕邊，沈澄勉的呼吸掃蕩著他的臉龐，熱氣掃得人癢癢的，卸下防備進入睡眠的人，有讓人心疼的討喜。

「幹嘛一直看著我？」沈澄勉轉過來，烏黑的眼瞳有些冷有些倦。

「你也可以看我。」顧櫟霽本意是互看當作抵消。

沈澄勉嘴角微微上翹，信了對方拙劣的借口，他換了視線，托著下巴與顧櫟霽對視。

如此僵持十秒後，店員呈上餐品，語速極快地報了菜名，動作麻利地擺好餐碟。

十秒之間，沈澄勉想了許多，他將今日的體驗倒放，場景定格在顧櫟霽接電話之時，上午那一通，沒有可懷疑的，不過是簡單地資料交接，而剛才那通，明顯不是夏彤的致電，他從櫥窗玻璃映襯中看見顧櫟霽凝重的神色，他有不好的預感，這個人掛電話時，看他背影的眼神變了。

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後開始裝不下去了嗎？沈澄勉心想。

顧櫟霽見沈澄勉餐碟上的切片西紅柿，默默地用叉子移到自己這邊。

「你知道我不喜歡西紅柿？」沈澄勉眉眼不抬，嗤笑道。

顧櫟霽被這句話寒到，他在想沈澄勉端起架子的原因，那個滿是玻璃櫥窗的走廊，對方或許看到他的神色，起了疑心。事情剛有頭緒，不能打草驚蛇，他要先順回沈澄勉的脾氣。

「我知道你的一切。」顧櫟霽還是太嫩了，這句話只有兩層意思，沈澄勉能聽出三層。

【我知道你的計謀】

【我知道你的苦衷】

【我知道你的罪惡】

「你這替身當的真有意思。」沈澄勉眸色更沉，他在想，顧櫟霽並不是顧榮派來替代原身的人，那便是另一層身份，是來摧毀如今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