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歇一夜，可這番折騰下來，若安早就沒了休息的心情，伴著月色沿著小道騎行，身後跟著條「大尾巴」。

巴圖力自從那客棧出來就一路跟著若安，不是偷偷摸摸的跟著，而是跟得正大光明，還一路吵嚷，鬧得心煩。

「小兄弟，你身上有錢怎麼不早些拿出來，不然也沒這麼多事兒了。」

巴圖力很是不解，這筆錢要是早些拿出來他也不至於又殺人了，每次下手殺人後都很後悔。

依著若安的性子，一般不會理會這種問話，不過這次卻意外的回答了他。

「那人死了就死了，剛好『怪物』這個字眼不只是你，我也很討厭。」

這話巴圖力很愛聽，「對嘛，小兄弟說得真對，雖說本大爺長得是有兩分奇特，但也並不醜陋嘛，至少不會嚇到你，你說對吧？」

「我看不見你，當然再怎樣也嚇不著。」

「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瞎子？難怪你要拿根布條遮著眼睛。」說完這話，巴圖力趕忙捂著嘴，似乎也察覺到他說得實在太直接了，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小美人...呸，小兄弟，你剛才怎麼不趁亂走掉，還幫本大爺付錢？」

「誒，小兄弟，怎麼不說話了？」

「哦！」巴圖力雙手一拍巴掌，一副頓悟的樣子，「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覺得那老闆太可憐了，不僅錢沒收到，連兒子也被我殺了，所以看不下去了，就幫我賠給了他錢對不對!你一定是為了減輕我的負罪感，哎呀，沒想到小兄弟還是個好人啊～」

「小兄弟！等等我，你騎馬我走路，爺都跟不上了!」

巴圖力一邊叨叨，一直跟在馬屁股後面飛快的跑，看起來十分滑稽，幸虧周遭比較偏僻無人，要是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笑慘了。

「吱吱——」一隻受傷的鳥兒掉在一旁的泥地上，嘰嘰喳喳的叫喚，做著垂死的掙扎。

若安聽著這聲音，馬速漸漸放緩了，騎著馬兒在原地打了幾轉，似乎在猶豫，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身後的人見他終於停了下來，心中一喜，還以後小兄弟終於停下來等他了，邁著大步趕緊追上，穿著獸皮鞋的大腳重重的踏著，絲毫沒有發現地上有任何東西。

「吱吱——」聽到一聲突然變得急促的鳥叫，

「停下。」就在這一息之間，若安迅速翻身下馬，落地的一瞬沒有任何停留，腳尖直接掂起路上的一粒碎石，踢向巴圖力。巴圖力下一步還沒踏下來，腿肚子就被一記重擊，整個人重心不穩倒向了後面，連帶著地面都震了兩震。

「草，小兄弟，你怎麼又踢我。」

「吱吱吱——」小鳥還在仰頭叫喚，不知是不是在慶幸它沒有被踩成肉醬。

若安走過來蹲下身，從懷裡拿出傷藥粉，揭下遮眼的絲綢帶輕柔的為它包紮起來。感受的他的動作，小鳥撲閃著翅膀，它好像也懂了這個人是在救它，竟也沒有再亂叫了。

「好了，以後別再受傷了。」

「吱吱——」小鳥兒叫了兩聲，似乎在回應，若安自然也知道它不可能聽得懂，還是安慰的順了順它的羽毛。

巴圖力拍拍身上的塵土爬起來「小兄弟，你還真奇怪，剛才我殺人你都沒阻止，現在為了只小雀兒，讓我摔得四仰八叉，莫非人命還沒有鳥命重要嗎？」

鳥兒動了動受傷的腿，抖落一身泥濘，揮舞著翅膀試圖克服傷痛，飛向雲天，一次，兩次，掙扎了許多次依舊沒有飛起來，若安撫著小鳥純白的尾羽，

「飛禽走獸或許比人更惜命，至少它們無論何時都努力的想要活著。」

生命重要與否，並沒有界定，就像在朱門貴族眼中，奴僕的命如同草芥，而於奴僕本身，他們卻是十分惜命的。對於人來說，飛禽走獸的生命確實短暫而不值一提，它們沒有意識，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努力的活著，努力在大千世界中扮演著自己微不足道的角色。

不知生為何，不知死為何，不知為何生亦不知為何死。

小鳥還在嚐試，若安將它托起，置於手心，站起身將它拋向了半空，鳥兒抖了抖，踉蹌了一下，最終終於飛向了天空，盤旋，飛轉，消失在天的盡頭。

「明明只是無意識的鳥獸卻偏偏那麼渴望在殘忍的塵世中活下去。」

昨夜還送了些人去地獄今日便救了條小生命，明明是一個殺人都不眨眼的人，卻偏偏這麼耐心的救一隻生命渺小的鳥兒，到底是心狠手辣還是心存善念，若安這人越來越看不透了。

剛才那個插曲很快就被拋之腦後，巴圖力才沒有那個腦子去探究若安為何救鳥不救人。若安騎上了馬，繼續前行，巴圖力依舊跟著他，這小兄弟將他從牢里放了出來，反正他也無處可去，就這樣跟著他也沒有什麼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