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覺很不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頭疼得不行。楊金毅說昨晚我喝得太多不省人事，是楊非鴻把我背回來的，想著我拿起手機準備給他發條消息，手機好像沒電關機了，我插上充電器，開機給楊非鴻發消息。

宥杜同學：昨晚謝謝你把我背回來。

楊非鴻：不用，你酒量真的太差。

宥杜同學：是的，我下次練練。

楊非鴻：這個練不了的，個人體質的問題。

宥杜同學：總之還是要多謝你，沒想到你人還不錯嘛。

楊非鴻：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宥杜同學：重新認識了下。

楊非鴻：沒空跟你扯東扯西，我去忙了。

宥杜同學：嗯嗯，去吧。

結束了和楊非鴻的對話，我想要打開學長的對話框，然後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聯繫人，奇怪，我打開通訊錄，也找不見學長的號碼，腦子裡嗡得一聲，喝多了以後，我是不是……？我努力回憶，但是一思考頭就痛得很。

不會是在黑名單里吧，我打開黑名單，果然是！學長的號碼赫然躺在我的手機黑名單列表，我昨晚到底都幹了什麼啊？我趕緊取消了黑名單，幾乎是取消的瞬間，我就接到了學長打來的電話。

「喂。」我接了電話。對面沒有聲音，但是我聽到了學長沉重的呼吸聲，好一會才開口：「你在哪？」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脆弱，好像一碰就會碎。「在宿舍，我剛在睡覺，手機沒電關機了剛充上電。」希望我喝多了拉黑他的事情他不知道。

「嗯，我快到學校了，見面說。」學長說完掛斷了電話，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我還以為他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回來，今天怎麼就回來了，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他，這陣子沒看見他，突然要見面，總感覺有些緊張。

下午三點有課，我買個包子吃完自己去教室上課。

五點半下課的時候天空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可是我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傘，要不淋雨回去吧，正準備淋雨回寢室，遠處一個拿著黑傘穿著白色襯衫的熟悉身影慢慢向教學樓靠近——是學長！我想要伸手向他打招呼，一秒後我又放了下來，總覺得，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你……你來啦？」學長走到我跟前時，氣氛更加尷尬。「嗯。」學長輕輕牽起我的手，我一愣，心裡有點緊張。怎麼突然牽手，這麼多人還在呢，希望沒人注意到我這邊。我緊張地四周看了看，還好還好，沒有人注意到。學長就這麼一手牽著我，一手撐著傘，帶著我離開。

學長帶著我一路沉默，走到了學校教職工宿舍樓底的地下車庫。「你開車來的嗎？」我記得學長是會開車的。「上車。」學長走到車前給我打開副駕駛車門。「嗯。」我老老實實坐上去。

駕駛座上的學長沉默開著車，也不和我說去哪，我自討沒趣問了幾次後沒有得到回答，只好作罷。「到了叫我，我眯一會兒。」宿醉的頭疼還沒有完全消散，我閉上眼，聽著雨聲很快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還在車上，雨勢漸小，我揉了揉眼睛，天已經黑了，我向車窗外望去，是陌生的路，沒有高樓，只有少量的工廠，這邊好像是開發區。「快到目的地了嗎？」頭不暈了，但是腰酸背痛的。

「嗯。」依舊是惜字如金的回答。天黑又下雨，開車要十分小心，我還是別和他搭話分散他注意力。肚子真的好餓，來這麼偏僻的地方能有地方吃飯嗎？

這附近是……？車減緩速度，開進了名叫時間墓園的地方。是學長的什麼親人葬在了這裡，今天難道是……這位親人的祭日嗎？

「下車。」車輛停穩後學長再次開口。「哦，哦。」我打開車門，學長伸手擋了一下，遞給我傘：「拿著。」我一愣接過：「那你呢？」「不用。」學長說完下了車。

我下車把傘撐開，迅速走到學長身邊，舉高了一些想給學長遮一下。學長停下身，看了看我，嘆了口氣，像是那我沒辦法的表情，接過了傘。

「怎麼這麼晚才到，這位是？」打著傘，拿著一大串鑰匙的老爺爺從墓園門口的門衛亭出來，完全是歐洲人的面孔。「嗯，路上堵車，耽誤了點時間。這是我男朋友，威廉姆斯爺爺。」學長完全不避諱地說出了我們的關係。只看學長口中的威廉姆斯爺爺詫異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你好你好，小夥子。」

「爺爺好，我叫錢宥杜。」我回過神，伸出手和爺爺握手。「錢宥杜……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威廉姆斯爺爺居然聽過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和這個外國爺爺有見過啊。「是嗎，我以為我的名字應該很少見的。」除了我爸誰會取這種名字。

「小夥子，勞煩幫我撐一下傘。」威廉姆斯爺爺走到墓園的大鐵門前，拿起鑰匙，向我招呼了下。「哦哦，好。」我趕緊往前接過傘撐住。

隨著墓園的大鐵門被推開，總覺得時間也在這一刻禁止。

我把傘還給威廉姆斯爺爺，他慈祥的表情好像是看自己的孫子一般，突然又握住我的手，親切地說道：「我想起來了，你爸爸是不是錢痕哆那個臭小子。」突然從爺爺口中聽到了爸爸的名字。

「是，為什麼爺爺知道我爸爸，你認識他？」原來耳熟不是說笑。「這個臭小子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就是租的我的房子，每個月都拖幾天交房租，後來他回來後說是收養了個小孩取名叫錢宥杜，我還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一晃眼都這麼大了啊。」威廉姆斯爺爺說著說著突然很是感慨。

沒想到在這能遇到認識爸爸留學時期的房東爺爺，真是奇妙。

「走吧。」學長從我身邊走過。「好，那我們先進去了，爺爺回見。」我禮貌道別後馬上跟上學長腳步。

雨已經停了，學長收起傘，來到一個放滿了鮮花的墓前，即便鮮花被雨水打濕，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頹態。我低下頭，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

沉睡在墓碑之下的人——赫蒂·溫特伯恩。

「抱歉，媽媽，我來晚了。」學長蹲下身，輕聲說著。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學長母親的名字，我對他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畢竟是幼兒園時候的記憶。

「媽媽，你還記得他麼？在我讀幼兒園的時候，住我們隔壁的鄰居，叫錢宥杜，你記得他嗎？」學長站起身，開始介紹我。「今天把他帶過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媽媽說。」學長突然牽起我的手，我莫名緊張起來。

「媽媽，他是我的戀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我知道這個很難，我也知道接下來的路很難走，會遇到很多人反對，但是我知道媽媽如果你還在的話，肯定會支持我，所以我不會退縮。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做了一些事，情況不是很好，以後的日子可能會更艱難，但是我不後悔。」語氣鄭重的學長和平時判若兩人，我知道他這話也是說給我聽的。

「錢宥杜，你和媽媽說，你也願意和我在一起一輩子。」半是命令半是請求的語氣是學長最後的倔強。

鼻子酸酸的，心裡一陣暖流湧上，這一刻學長對我的喜歡是不是已經上升到愛這種階段了呢？一輩子那麼長他就這麼許諾，完全沒有留後路。

他這樣說，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點以後了呢？

「為什麼不說話？」見我沒回覆，學長看向我，嘴角向下微抿著的嘴唇，不甘心的眼睛裡寫滿了委屈，彷彿下一刻就要哭出來。鬼使神差地我上前一把將他抱住，就當是我鬼迷心竅了，就算以後被玩弄了也是我活該，我比我想像中還要在乎他，甚至見不得他一點難過。

「嗯，我願意。」心裡懸著的不安在這一刻徹底放下。「嗯……」學長回抱住我，頭埋進我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他在哭，卻克制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我也想哭，我也好委屈……

老天爺也配合著又下起了雨，我的情緒也慢慢上來。

「你到底這陣子為什麼不理我，我好難過你知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厭煩了，想要像那些個冷暴力渣男一樣逼我主動和你說分手。」我幾乎是邊哭邊問的。「對不起，冷落你了，我和我爸說了我們的事情，最近和他鬧得很僵，處理家裡的事情讓我一度有些動搖能不能和你堅持下去，因為一直以來也都是我在主動，我很怕你對我沒有那麼喜歡……」學長的話很是苦澀，苦笑著的樣子竟然有些卑微。「沒有，我很喜歡學長，你不要亂說！」我馬上打斷學長說話，一時之間也沒了分寸。

「嗯，我知道的。你還記得你昨晚喝醉給我打電話說的嗎？」學長說到這，鬆開了手，舉起傘看著我的眼睛。我打電話給學長了嗎？我怎麼不記得？我搖搖頭，完全沒有印象。「你說明明是我先開始的關係，為什麼你真正靠近我喜歡我時候，我卻走了。」學長複述了一邊我昨晚說的矯情話。果然喝多了就容易情緒泛濫！

「我還說過這個話麼……」我抹去眼淚。「嗯，抱歉讓你那麼難受，讓你有了我會跑掉的錯覺。」學長說完將我攬進懷中，柔聲道歉。

換做以前的學長，完全不會這麼溫柔坦率，這樣的學長讓我完全離不開視線。

「那你以後不許再這麼冷落我，有事也要和我說，不許瞞著我，你都說想一輩子在一起了，我得看到你的誠意和覺悟吧。」沒想到這種話有一天也能從我嘴裡說出，感覺還挺奇妙。「小奴隸，這麼快就蹬鼻子上臉命令我？」學長鬆開抱住我的手，往我鼻子上颳了下。「幹什麼，這麼快就想反悔了？」才不是什麼蹬鼻子上臉好吧，完完全全就是基本的戀人守則。

「好，我答應你。」學長笑起來真好看。為了這個笑容能長久，我也要拼了命努力才行。

「好，我也決定了，一起回我家吧，跟我爸說我們的關係。」